地上孕妇满脸痛苦，颤抖的伸出手试图拉旁人衣角，哀求道：“求求你们，帮帮我肚子里的孩子。”
旁人迅速退远了一步，眼睛冰冷无情的看着她，仍旧不愿帮忙。
如今凉州城内乞丐流民数量激增，每天每时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冲突争端，现场的民众不愿招惹上麻烦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这一幕让不远处的刘达山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立刻放下肩上的扁担跑了过去。
“这位嫂子你家住哪里？我送你……”他看清面前孕妇面容，话才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孕妇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分诧异，“老、老三？”
“张大嫂，你再忍忍，俺去找辆车过来。”
刘达山不敢迟疑，他来不及多想，迅速脱下外衫垫在她脖颈处，拨开人群快步跑远了。
等再回来时，手里推来了辆独轮木板车，他停在近处，打算将张大嫂搀扶上班车。
谁知她疼得使不上劲，双腿根本站立不起来，刘达山不敢用力拉着，急忙朝周围人喊：“麻烦哪位好心的兄台过来搭把手，这可是关乎一人两命，耽误不得。”
听这么一说，这才有两人率先走上前，同他一起把张大嫂抬上板车。
“婆姨！你们放开她！”
张大哥手里抓着包子，满头大汗地跑来，正巧见这几个男子要带走张大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上来准备拼命。
刘达山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急切道：“张大哥！是俺——刘老三。”
“老三？”
“看样子大嫂马上快要生了，赶快过来搭把手，把她送俺那去。”
刘达山并不过多解释，只是催促着张大哥行动。
张大哥心中纵有万千疑惑，也知道此刻事关婆姨还有孩子的安危，立刻拉着木板车把手，一路小心翼翼跟着刘达三拐进一条小巷，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一户看起来破旧窄小的庭院。
待将张大嫂抬上卧房以后，刘达山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吩咐张大哥，“你快去烧一锅热水等着，俺现在去找个产婆过来。”
随后他箭步如飞一般，半问半蒙地找到一个老产婆，背着她就快速往回跑。
张大哥蹲在柴灶前，一根根将木柴塞进炉口，灶里的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不消一会儿，满锅的水就开始咕噜咕噜冒泡。
他听着卧室走出厨房，目光焦灼地望着院门，无比期盼着下一刻产婆就出现在眼前，让婆姨和孩子少受些罪。
“啊——疼——啊——”
张大嫂的嘶喊一声比一声痛苦，张大哥赶忙跑进屋子，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在忍一忍，老三已经去找产婆了，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张大嫂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了大片，咬着嘴唇无力道：“老张，我、我怕我快撑不住了……你……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闭嘴，不准胡说，”张大哥手上力道加重几分，紧紧握着她的手，“产婆、她肯定在路上了、在路上了……”
此刻夫妻俩互相对望，似乎在牢牢记住对方面容。
“到了到了，产婆到了！”直到听到刘达山的高声吆喝，才打破这种即将生离死别悲切。
刘达山一口气不停，直接将产婆背到床边放下来。
老产婆望了眼即将临盆的产妇，丝毫不敢怠慢，急忙唤他们拿毛巾、热水和剪子过来，刘达山和张大哥分头行动，很快就将这些工具准备妥当了。
“出去，都出去！”老产婆把毛巾浸去热水，头也不回地赶人。
“阿婆，我婆姨不会有事吧？”张大哥不出去，反而站在床边去拉张大嫂的手。
老产婆脸上神情有些不悦，“再耽误下去，就不好说了！”
刘达山明白她的意思，三步作两步的走过去，连拖帯拽地把张大哥拉了出去。
从房里出来后，张大哥一直心神不安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是不是皱着眉头望着屋内。
“张大哥，你怎么带大嫂来凉州城了？俺记得你说要去邻村亲戚家的？”
刘达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随便找了个话题。
张大哥定住脚，长叹一口气，摇头道：“哎，老三，你还不知道啊？咱们村周围几个村庄的人早都跑没了。”
“人都走了？”
难道周围村庄跟他们村有同样的遭遇？
“是呀，我们转来转去都没寻找落脚之地，只好进城来碰碰运气，谁知……”
说到这里，张大哥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屋内。
刘达山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站在身旁，脑海里不停的思索这件事，为何所有村都已如此？
那群抢劫的官兵真的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吗？
心中仿佛缠绕着万千乱麻，无法理清头绪，突然耳边就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生了？孩子生了？”张大哥浑身的紧张瞬间散去，脸上偷着无尽的欢喜。
不一会儿，产婆抱着个小家伙出来，喜气洋洋道：“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等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再送走产婆后，天已经黑尽了。
慕云启坐在帐里，望着眼前成叠的文书发愣，从早上回来到现在，他一直在想所遇到的那些事。
为何城里会出现这么多乞丐流民？
为何那些人对自己似乎敌意很深？
“将军！”阿兵站在外面高声禀报。
“进来吧。”
“早上那事，属下已查明，凉州城附近的农田庄稼几乎一夜都死了，村民见状也都四处逃难去了，因此……”
慕云启抬起头，冷静道：“因此他们大部分进城乞讨？”
“是！现在所有村落都空无一人。”
奇怪，事情越来越奇怪，慕云启紧着眉心思忖：农忙之际庄稼死了，然后村民纷纷进城，然后呢？
一个恐怖的词——暴动，骤然映入脑海。
假设真的如猜测一般，那这一切定是有人在背后密谋！
他不由攥起拳头捶打桌子，“阿兵，立刻传我将令下去，让所有人明日一早去操练场集合，我有事宣布！”
一定尽全力要避免这个最坏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