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周围,有着奇特的风向,中天的存在除了安排人的转世轮回、整理姻缘、成仙或堕落成魔外,更重要的便是庇佑仙门的安全,防止六界的觊觎。
那里,存在着这世间最后一条龙,我一定要找到它。
我不敢再鸣叫,不敢回头看落在舍身崖上的师父的眼睛,此时他也一定猜出了我的意图,我更不敢心伤,只是木然地振翅而飞。
仙门一直而来泼天般的荣耀就像中天正午的太阳,灼干了六界大地。我低下头,咬下了自己胸前的一片羽毛,羽毛在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变成了纯白的火焰。我发出了会心的微笑,想像着白色火焰点燃仙界大门的模样。
这时候的我,尚不能想到,这个小小的动作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把一切都颠覆了。很多年之后,当我回首往事,仍有白羽火光在记忆中闪烁,这火种并没有烧毁仙界大门,而是冷冷地蔓延着,烧去了我自己和师父的全部生命。
……
火种被迎面飞来的箭头,准确地击穿,熄灭了。我想,一定是个神箭手。
我没有来得及躲闪,那支箭正好刺入了我的前胸。
我哀鸣一声,疼得血液倒流,顿时失去了所有力量,迅速地下坠。低下头,想看看是否有殷红的血流出来染透片片白羽,然而视线也迅速地模糊了。
……
地面很硬,异常地冷。我觉得我的骨头一定是全都碎了。最后一眼,我只看见一个持着弓箭的沉郁清冷的人影,向我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师父。”
而后又经过了一轮轮春花秋月,我被囚禁入浮屠塔中。
高塔的月光,白皙如刀,切割着光洁如洗的青砖地面。不眠的夜晚,我静静地数着月光的足迹,仿佛在细数流年的瘢痕。墙角里有一抹暗红,像是刀剑的锈迹,也像是血。我定定地看着,那一道邪恶的红仿佛有些声息,仿佛在嘤嘤地哭泣。
苏醒过来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甚至不知是白昼还是黑夜。塔中的屋宇华美无伦,密不透风,只在四周妆点着巨大的香烛,熏香浓烈得令人窒息。
我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只巨大的金丝笼子之中,脚上的镣铐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有个穿着青白色长袍的仙人听到声音,赶了过来,才看了我一眼,便微微冷声道:“凤鸟还是变回美人了。”
我低头一看,自己果然变回了人身,雪白地躺在笼子里,像初生的婴儿一般一丝不挂。心下一惊,决心变回凤鸟。然而,身上的法力,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根本无法驱动起来。
“你是谁?”
那仙人却并不回答,只是又淡淡道:“我就知道,以你师父的性格又怎会坐视自己心爱的弟子魂飞魄散,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跳下舍身崖还骗他。不过,他既然肯一并跳下犯下大错,违背自己一贯的原则,自然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神澈一早便听命把备好的洗尘酒换成了普通的毒酒,仅仅这一事,就可看出你这个徒弟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呵呵,竟让一向心如冰雪的临渊将一切都置之于脑后,蒙蔽六界,只为保你平安……”
我心下一惊,“你到底是谁?”
“我?你不必急着知道我是谁,你只管知道,你那日所做的,未来必有百倍痛苦加诸于自己身上,这就是天意……哈哈,李宝墨,你真可怜,真可怜……”
她凄清地笑着,转身拂袖而去,却留下了一地的落寞。
胸口仍旧是火辣辣地疼,那支射伤我的箭头,还嵌在伤口里。
我慌忙将箭头拔了出来。刚刚拔出了一点点,鲜血就再次喷出,火烧火燎,痛得我直不起腰来,只能伏在冰冷的笼子里悄悄呻吟。
“你终于醒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么熟悉。是师父,我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步履重浊,像是受了极重的伤,一声声踏得人不敢喘气,又仿佛含着极大的怒气。这种排山倒海的愤恨,是我从来未曾体验到的。
“我问你,你来中天,拜我为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觊觎进入仙门而飞天成仙吗!”
我完全吓倒了,不敢转过身,但也不肯答话,十指紧紧地扣着笼中的栅格。
是的,我骗了师父。可是在成为师父的徒弟后,阿墨也真的想过放下仇恨,放弃寻找世间最后一条龙,一心只做师父的好徒弟。
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
“为师在问你话,你难道没听到吗!”
我闭上眼,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很好,你不说便是默认,想必事实也的确如此。来人!传本座之令,宝墨盗取灵药妄图飞天成仙,滔天大罪不可恕,即日起剔仙骨,囚禁浮屠塔,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