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耳的呼呼声响越来越清晰,我一面挣扎一面回望,更是用不上力气。蓦然间,那人忽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来看我,我一时躲避不及,尖叫一声,迎面撞进他的怀里。
这是我第一次除了父兄外,这样近地接触一个陌生男人的胸膛,结识、健壮,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奇异气息。微微的一瞬,我脑中有些许的迷乱,还未等我理出头绪来,忽然腰间一紧,脚下一轻,整个人是腾空而起。
我惊愕地大叫,一阵头晕目眩。待安稳冷静下来,才发现那人正在使用轻功带我飞奔。我心下大惊,下意识去挣扎,那人钢铁般的手臂却紧箍着我,让我动弹不得,又毫无疼痛之意。
“大胆!你是什么人,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
但他却是理都不理,脚下微动,衣袂飘动,飞得极快,身边的房屋与人群向后刷刷退去。我只觉眼前颠簸不清,靠在他的身上,感觉到男子强劲的心跳,心也跟着一上一下砰砰地跳,挣扎无果,索性闭上了眼睛。
到了一棵茂密的榆树底下,眼见这里已并不在人流之中,且没有人追上来,他总算将我缓缓放下,极轻,极温和。
我喘着气,有些天旋地转,愣愣地看向他。那人清俊的面容上此时笼着一层疏薄的神色,清淡的一抹忧郁,像秋末鸳鸯瓦上一层雪似冷霜。身上沾染着淡淡的杜蘅香气,夹杂了陌生男子的气息,我忽然觉得耳后根有点发热。
他倒是面色如常,一点都不见累的样子,看我安然无恙后,就要转身离开。
我环顾了四周一圈,忽的想起什么,忙喊住他:“喂,大侠,你等等,你站住。你有没有看到李皓?”
他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慢慢地朝着我转过头。灯火照在他的脸上,又晃悠悠照在我的脸上。他忽然淡淡道:“姑娘,请问你要找哪个李皓?”
哼,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三哥么,我说:“当然是我的三哥李皓,你有看见他么?他穿着件黑色的衣服,像只乌鸦一样。”
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说:“穿着件黑色的衣服,像只乌鸦一样——我倒是看见了这样一个人。”
“他在哪里?”
“就在我的面前。”他离我太近了,近得我可以看见他眼中熠熠有神的光芒,“难道你不是么?”
我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也穿着件黑色的太监衣服,同李皓身上的那件差不多,这个人真是好生奇怪。
“那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眉目轻轻一动,并没有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他站着的地方,距离我很近,却让我觉得很遥远。他的心,似乎同样遥远。
在宫中,每个人都善于伪装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唯独眼睛里藏不住谎言。而此刻,我能看出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是一片澄澈坦然。那样的清奇,一眼就深入人心。
我凑过身去,眼神犹豫地望向他,问:“喂,大侠,你怎么不说话呀?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我心里微微一下犹豫,道:“名字不就是让人唤的么,怎么,大侠的名字很见不得人吗?”
他立着不动,见我一直盯着他不放,忽然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我的脑袋。
我看着他的手势,大抵猜出他想表达的意思,赶紧摸了摸头,才发现头上的发髻已然东倒西歪。
“呀,我的头发怎么歪了?”我摸了摸头,满不在乎地对他一笑,“罢了,回头让东歌再替我绾便是。你不知道,那些发髻发辫要手很巧的人才能学会,我太笨了,学不会,我只喜欢追兔子,还有玩蹴鞠。”
男人欲笑未笑地看了我一眼,表情丝毫不曾变化,看着我的眼神却极是深沉犀利。我痴看了他半晌,下意识叫道:“噢,你一定是从西疆来的吧?我三哥说西疆人都人高马大,光手臂就有两米长,牙齿长得和大象差不多,专吃西凉小孩!可是,你怎么长得那么好看,你是西疆人中最好看的男人吗?不过我三哥也很好看,要是你们俩站一块儿,我敢保证全敦煌城再找不出第三个像你们这样好看的人了!”
我笑得粲然,此时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若是李皓瞧见我这般模样,回头定要偷偷笑话。男子静静地凝视我,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看到他的眼中有莫名的东西在闪动,会聚在眼底,浓烈的化不开。
我有些愕然地顿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不回我话的人,真是大胆,若是在宫里,我一定要将他棍棒伺候。可那男子却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再不说话,转身离开。
“喂喂,大侠!大侠!”
可是那个人却没有再理我顾自径直走了,真是个怪人!
我叹了口气抱膝蹲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一天都过得极其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