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霍启辛是霍家旁支子弟,因其父早逝,其母带着他依靠族中的分例独自过活。霍启辛容貌俊美,自幼聪敏异常,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成年后便跟着族中叔父走南闯北。一次南下进货时,遇到了出来游山玩水的安平。
安平最喜与艳僧厮混,从来不许驸马与她同房。因着她的身份贵重,之前的两任驸马都是敢怒不敢言。可是,两任驸马都是权贵之后,安平就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其母知道后,怕她哪一日真捅出大娄子来,便要她和驸马好好过日子。
安平为了她们母女的荣华富贵,便也准备收收心,可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心,所以才和离了两次。之前先帝病重之时,正值安平第二次和离,她一声招呼都未打,便带着一众男宠出门游山玩水去了。以至于先帝驾崩,大家都寻不到她的行踪。也就是那个时候,安平认识了宴真。
宴真与那个人长得太像了,像到只要看到宴真的脸,安平就会想起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人。而宴真是圣女山的人,本就不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两人一拍即合,很快便恩爱缠绵,如胶似漆起来。
安平担心她再度回京又得被其母逼婚,便想了个障眼法,自己选个好拿捏的夫君带回去,其母就不能再说什么了。恰好没过多久,安平就遇到了霍启辛。
安平看上了他霍氏子弟的身份,又很满意他并无依靠。而霍启辛自幼跟母亲靠着族里生活,备受冷眼。如果能尚了公主,不仅可以扬眉吐气,也可让母亲生活的更好些。所以当安平派人寻上他时,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安平的条件。
安平和霍启辛成婚后,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和宴真厮混起来。刚开始霍启辛还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毕竟他和安平的婚事不过是各取所需。可是安平不仅不给他留面子,还当着他的面和宴真欢好,甚至公然当着下人的面对他动辄打骂不休。
这让霍启辛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重创,也使他对安平更加怨恨。自从成婚后,安平就把他当作了手下,时不时交给他一些不便让其他人插手的事情。例如上次怂恿王文新去染指清雪的事情,就是霍启辛在其中牵的线。
如今事情未成,冷佳明又被御前侍卫抓了起来,关在刑部大牢里,他自然而然就成了安平的出气筒。
只见安平此时柔若无骨的靠在宴真的身上,随后抓起案几上滚烫的茶盅,看都没看便朝着殿内跪着的霍启辛掷了下来。茶盅摔在他面前,顿时滚烫的茶汤和四溅的碎片飞溅到了他外漏的双手上。
安平怒气冲冲的骂道:“没用的东西,你是怎么跟本宫说的?为什么那王文新没有去冷宫,而景云那丫头也不知所踪。圣女山的人都把她控制了,居然还没有成事,本宫要你何用!”
霍启辛自知此事确实是王文新那里出了纰漏,也不敢狡辩,只好低着头说道:“请长公主息怒,此事奴才还未弄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请长公主给奴才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奴才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他如此说,安平心中怒气稍减,随后想了想便说道:“冷佳明这次是救不出来了,刺客的事情连皇兄都知道了,看在他对本宫忠心耿耿的份上,你就去送他一程吧。这点小事你要是还办不好,那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听到安平如此说,宴真的面色微不可见的变幻了下,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听安平娇柔的对他说道:“宴真,人家今日折腾了一日,身子骨酸乏的很……”
宴真邪魅一笑,一把打横抱起安平笑着说道:“那有何难,贫僧这就为公主松松骨可好?”
看着宴真与那人极其相似的面庞,安平顿时酥了身子道:“那就快些啊,人家都等不及了呢……”宴真低头在安平涂着大红色口脂的娇艳红唇上轻咬一口,便抱着她进了后殿。
此时,殿里跪着的霍启辛才缓缓站起身来,从血流不止的手背上拔出了茶盅的碎片。而殿里站着的一众宫女内监,就好似看不到一般,任由着他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走去。
对于这样的情况,霍启辛早已见惯不惯了,在他们眼里,自己活的甚至不如个得宠的下人。得宠的下人在他们面前尚有体面可言,而自己不过是安平的一块遮羞布,一条可以随意践踏的狗。想到此,霍启辛苦笑一下后,随后眼中流露出了怎么都遮挡不了的恨意。
霍启辛离开了别苑后,便漫无目的的走在了彩灯高挂的大街之上。看着因万寿节而喜气洋洋的人群,他心中悲凉万分,今日也是他的生辰。世上除了他的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恐怕不会再有人记得他这样一个存在了吧……是啊,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就这么走着走着,霍启辛再一次来到了水云间。看着门口喜气盈盈的大红灯笼,霍启辛终是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还未进门,从娘就笑脸相迎的走了出来道:“驸马爷好兴致,今日来是下棋还是听曲儿?”
因着霍启辛经常来水云间解闷儿,而且他又是安平长公主的驸马,所以楼里的人基本都认得他。此时听从娘唤他驸马爷,霍启辛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绿繁可在?”
水云间虽说是打着切磋六艺的名头开得张,可到底做的也是卖艺不卖身的事情,所以也会营业到很晚。而今日晚上有宫宴,所以生意冷清了些。从娘在看到霍启辛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就感到有些诧异,这位大爷这会子不回府,跑到外面瞎逛什么呢,可是随后听到他找绿繁,心中便瞬间明了起来。
绿繁是个如清水芙蓉一般的女子,如今十八岁,在楼里算是大龄了。可是她无论何时都会给人一种春风和暖的感觉,而且弹得一手好琵琶。清雪看到她的瞬间就决定要把她留在楼里,因为绿繁这样的女子,比那年轻娇艳的,更得文人骚客的心。
绿繁和霍启辛是同乡,他来水云间十次有八次都会点绿繁作陪。听绿繁一边弹琵琶,一边唱着他们家乡的小曲,霍启辛总会暂时的忘记那些让他难过的事情。而今日在他看到张灯结彩的街道,内心无比孤寂时,他想到的第一个人竟是绿繁。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水云间的门口。
从娘唤了小二去寻绿繁,便带着霍启辛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随后亲手为他斟上茶水道:“奴看驸马爷今日脸色不是太好,要是不舒服,奴就为您寻大夫来看看?”
因着楼里本就有不少姑娘公子,而水云间的客流又颇大,清雪怕会有突发情况发生,便在楼里留了一名大夫长期坐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霍启辛浅笑着说道:“无妨……”
虽说他极力遮掩,可是从娘还是眼尖的看到了,他白皙的手指上星星点点的水泡,和有些干涸的血迹。见他不愿多说,从娘便也没有多问,行礼后出了雅间。一出门便叫了个丫鬟过来耳语几句后走开了。
一盏茶后,绿繁抱着琵琶带着两个婢女走进了雅间。一个婢女端着些点心酒菜,而另一个则端着些烫伤划伤所用的包扎之物。两个婢女放下东西后,便出了门。
绿繁今日着一件水绿色的对襟小袄,下着月白色绣莲叶田田的惊涛裙。头上梳着端方的精巧的灵蛇髻,只简单的插着几支带流苏的玉簪。清秀的芙蓉面上略施粉黛,看上去就像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小家碧玉一般,惹人怜爱。
绿繁看到霍启辛微微晃神的看着自己,浅笑着行了礼后,把琵琶放在了桌上,随后端着包扎物品走到了他的身边道:“霍大人手上的伤要紧,您要是不远大夫给你包扎,不如就让绿繁代劳吧,好么?”
霍启辛听到绿繁提起他手上的伤,尴尬一笑,也不推辞便伸出了较为严重的右手。只见上面已经冒出了许多燎泡,而被瓷器碎片割伤的地方,虽已经结了血痂,可皮肉却向外翻着,光是看到都会觉得疼。
绿繁面色都未变的先取了烈酒为他的伤口消毒,随后又分别撒上了治疗烫伤和割伤的药粉。最后用雪白的纱布,轻轻的包扎了起来,边包还边说道:“大人这几日先忍着些,手上不要碰到水,回去叫下人一日两遍的上药,等水泡干瘪,伤口愈合就没有大碍了。”
霍启辛浅笑点头后,绿繁又给他包扎了左手,便回身抱起琵琶笑着问道:“大人今日想听什么?”
霍启辛随口道:“就唱一曲咱们老家的《拜寿》吧……”
听到霍启辛如此说,绿繁想着今日他这样的状态,好似明白了什么般,笑着问道:“难不成,今日也是大人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