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一身华服的年轻男子已站在几人面前,长眉入鬓,凤眼明亮,容貌俊朗,正是二皇子楚珩!
几人相互见礼后,武邕带着两名下属迎向急急赶来的武邑,特意给楚珩和紫君道长腾了地方。
楚珩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道长可曾见过一名前往投靠的年轻女子?”
他又补充:“她名唤李青玉,容貌十分出众……”
说到这,见紫君道长似乎有所误会,忙道:“道长莫要误会,李姑娘曾有恩于我,我寻她不过是为报答一二罢了。”
紫君道长微微一笑,回想一番,才道:“不曾。”
楚珩长眉微拢,有些意外:“她曾有言要拜太玄道宗门下,就在几日前独身前往太玄道庄,道长仔细想想,这几日可有人前往拜入?”
紫君道长摇摇头:“老道十分肯定,确实没有。这几日道庄闭门休整,并未开门接收门人。”
拜别紫君老道,楚珩心下疑惑,李青玉究竟去了何处?是否已被林靖言中,那日的金羽营围剿山林,并非如查到的那般在剿杀山贼,而是针对她?
楚珩百思不得其解,武邕带着武邑行来,不咸不淡叙过几句话后各自带人离开。
山野自此沉寂下来。
李青玉不明白楚珩对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楚珣接近她是要她杀人,楚珩呢?她的直觉告诉她,楚珩并不简单!
况且,她眼中闪过一道暗光,经楚珩一问,只怕紫君道长已将她列入楚珩势力范围之下,不管她是否已拜入太玄道宗,都不可能再接触到太玄道宗的核心。
楚珩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压下纷乱的思绪,李青玉又等候良久,外面终究不再有人出现,估算着外间已经入夜,她盘腿坐下,才开始试验心中想出的离开空间的办法。
第一次心念九字咒语时,铃铛发生异变冲出体外,再次心念时,她用了神识覆盖其上,并以精血推动,在咒语末尾加了“收”字,铃铛才将她收入空间,并且随她消失不见。
仔细回想一番,李青玉神识探入识海,果然就见那只铃铛正在识海中缓缓浮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身在铃铛空间内,铃铛竟然回到她的识海之中,这让她十分惊奇。
心中隐隐有种猜测,难道这空间是独立于铃铛之外的存在?
也就是说,她和空间之间,由铃铛维系,铃铛充其量就是一座桥梁的存在。
但很快,她又想到,这个空间如此之大,若不是存在铃铛之内,那到底存在何处?
此间疑问重重,她一时想不透,只得按压下来,留待以后再细细探查思考。
李青玉收拢心神,将神识覆在识海中的铃铛上,意念着:“坤灵地灵,急急如律令,去!”
随着去字一落,李青玉只觉眼前光影一闪,定睛一看,她已站在那圈被毁的泥土之上!
果然如此,铃铛已和她心意相通,她心中惊喜,神识探入识海,那只铃铛果然还在识海中飘浮。
此时天色蒙蒙,四野虫鸣,已至拂晓。李青玉忙收回心神,辨明方向,小心谨慎的探入山林中。
经过几日发生之事,以及楚珩问询她行踪的不明用意,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不再北上太玄道宗,而是去找教官,寻找木属性心法。
想起教官,她心中一阵恍惚,旋即就把这丝多余的情绪狠狠扼杀住。
但是她如今修为化无,恐怕此去一路不得安宁,甚至危险重重,她最担忧的是那侍女婉儿至今再未现身!
识海的铃铛,她已将之命名“坤铃”,既然已被她祭炼为己有,她绝不会放手!
况且,皇庭对城池的管理极为严格,往来行人必须凭路引方可进出城池。而路引是以本命精血同特殊的玉石一同炼化而成,并在各州郡皆有备案,使用之时需滴入血液,因此这路引绝无可能被人仿制!
李青玉的路引是在皇庭军机处备案,一经使用,必然被人发现。除非她不入城池。
但不入城池风险极大——城池之外均有巡逻队伍,一经发现被抓,以通敌罪论处,虽不至处死、株连九族,但会殃及全家,全部打为奴籍,三代不可翻身!
这打击力度不可不谓严厉沉重!
既然如此……她眼中暗光闪烁不定……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她沉思片刻,心中打定主意,在林中挖了几块山姜,就着溪水,用姜汁将苍白的脸涂成暗黄色,将长发尽数高高束起,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男式短打换上,佩以长剑,摇身一变,变成一个面黄消瘦的少年游侠!
她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坚定之色,回过身,义无反顾地朝着来时的路行去。
一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避过巡逻的队伍,在日落时分,她终于到达目的地——
楚珩坐落城外的山庄。
楚珩和林毅坐在葫芦架下对弈,李青玉站在两人面前,场景熟悉得令她陷入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从未离去,从未经历山林里那一场险象环生的剿杀。
楚珩见到她,很快从惊喜中镇定下来,又得知她入城的打算,十分欣喜:“李将军不如就去我府上小住几日,我定会将你待为座上宾,盛情款待!”他似乎忘了楚皇的密令,寻不到秘法不得回城,林靖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
李青玉在楚珩心中的份量似乎不轻!
“多谢殿下!”李青玉摇头,“我是西疆军将领,此次伤重回皇城,理应先到军机处报备,之后方可回西疆军务府等候安排。”
楚珩点头,林靖忽然道:“此前将军为何不回城,反而要去太玄道庄?”
这确实说不过去,但李青玉早有说辞,不慌不忙,直言道:“经那婉儿之事,我总忧心她是否是针对于我,因此才告知殿下我的行踪,故意试探一番,结果半途果然就遭遇埋伏!幸亏有人出手相救,我才得以逃离险境。”理由虽然牵强,但没人再细究,只因她果然遭到埋伏!
“何人要杀你?”
“你如何得知是婉儿的人?”
楚珩和林靖同时开口,密探汇报的消息,山林发生的激战是金羽营在围剿穷凶恶极的山匪,因此并未言及,而是先询问清楚。
但显然林靖问得更有深意,他已得知婉儿与李青玉争执后飞舟就遭遇袭击,而后婉儿又借着要挟李青玉得以逃离,他作为楚珩的谋士,不惮以最险恶的心思去揣度李青玉和婉儿是否同为一伙?
“我并不知是何人。”
李青玉回了楚珩,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林靖,抿抿唇,道:“也不能确定是否是婉儿所为。”
她停了下,看着楚珩,凌然道:“但我知道,出手之人定与殿下有关!”
她缓了脸色:“不然,我何以遭人暗算?!”
她的行踪只有楚珩一方知道,楚珩面色复杂,歉意十足:“是我拖累将军了!”又十分郑重承诺:“我一定会查出透露你行踪之人,并交由你手任你处置!”
李青玉淡然称谢,林靖却道:“不知是何人出手相救?”
他双眸如点漆,清澈见底却又如古井幽深,仿佛世间所有皆逃不出他的双眼,一一现出原形。
李青玉垂下眼睫,道:“不知!”
李青玉三缄其口,楚珩两人自然有眼色,自是知道多说无益,很快揭过去,承诺她明早派人护她进城。
仆人引着李青玉去客房休整。
楚珩食指轻扣石案,陷入沉思。林靖看着石案上的僵局,忽而落下一子,棋盘上的局势瞬间被打破,黑子占据上风,白子已呈败势。
他指着棋局,笑问:“殿下如何看?”
楚珩回过神仔细一看,洒然一笑:“我输了。”
说着将棋子划到一旁,意念一动,从戴在手指上的储物戒取出一卷纸,递给林靖:“这是武邕送来的。”
林靖接过,卷纸打开后是一张小儿巴掌大的纸片,纸上草草画着一口钟,样式笨重古朴,毫不起眼。
若是李青玉在此,必定震惊,那卷纸上画的巨钟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是与她识海中坤铃一模一样!
“这就是昨日在林中惊动各方的法器?”虽是问话,眼神却是笃定,“武大人忽然独具慧眼。”
“我让你看的不是这个,”楚珩摇头,从腰间取下一柄折扇,“在西疆寻找苍玉时,我曾从一乡野孩童手里买下一只铃铛。”
他比划着小指指尖:“大约就这么一点儿,样式和武邕所画的巨钟大致相似。虽然不起眼,但还算笨拙可爱,我得了之后就别在这柄扇子上。”
林靖没有去过问他为何会从一个乡野孩童手中买下,他看向案上的那柄扇子,扇子的末端空空如也,只余一截黑线,十分可笑。
“是它?”
楚珩不置可否:“婉儿突然出手,我本以为她是要杀我,现在看来,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他顿了一下,强调:“她本就有机会对我下杀手!”否则他岂能全身而退?
林靖闻弦知意:“殿下是怀疑她?”他在案上以指写了一个“李”字。
“太巧了。”楚珩只说了一句,铃铛丢失在飞舟遇袭之时,当时仅有婉儿扑救近身,而后婉儿以李青玉做人质逃离,现在铃铛模样的巨钟出现在山林中,而李青玉也恰巧停留林中。
李青玉得了铃铛,就在山林里祭炼为己有。
楚珩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暗光。法器并非十分罕见,他还不至于将一口笨拙的巨钟放在眼里,他所关心的是——李青玉,是否与婉儿有关系?
如果有,那么玉容仙子那里……
他有些烦躁地揉着眉心,事情有些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