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骏璁和母亲卫依依的关系由此进入空前的紧张。
卫依依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自小被父亲和丈夫宠溺着,又有母亲做后盾,素来说一不二,如今被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她本来想直接把颜文臻直接打发出京城去,但又知道凭着儿子那副臭脾气恐怕颜文臻前脚走他随后就跟着出京。这一次他因为要给他相亲的事情一去个把月不回来,下次三五年不回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真是头疼啊”卫依依靠在榻上,抬手揉着自己的眉心。她本来就不善于搭理这些事情,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更叫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邵骏璁这几日的心情也不好,他自幼受教于宁侯夫妇,自然不是那种忤逆父母的不孝子,如今跟母亲势同水火,也的确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一想到母亲给他安排别的女人,他心里就说不出的厌恶,一些情绪就压不住,忍不住要顶撞。
心情烦躁之时,邵骏璁一般都会练武练剑,谁都不理会。每每此时,便是藏锋藏锐最苦不堪言的时候。少将军心情不好,下手就狠,他们两个身体再强壮,也不是钢铁之躯,挨了揍也是会疼的。
旁边的小童看两位副将被打得鼻青脸肿,寻了个空儿上前劝道:“爷,虽然七月了,这天还是热的要命,您这剑练了两个时辰了,快停下来喝口茶吧。”
邵骏璁也累,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身泥土的藏锋藏锐,抬手把剑往小童的怀里一丢,转身走去了花荫下的石凳跟前坐下。小童抱着剑转身小跑过去,把剑放在石桌上,忙倒了一盏茶,双手送到邵骏璁面前。
接过茶来喝了一口,邵骏璁微微皱眉,问:“这是什么茶”
小童忙回道:“少爷,这是今年上好的铁观音,是宁侯府那边送来的。”
“怎么透着一股脂粉味儿”邵骏璁皱眉问。
“啊这茶从没经过女子之手,怎么会有脂粉气”小童不解。
邵骏璁却不肯再喝,只吩咐小童:“取白开水来吧。”
小童答应了一声忙转身跑去拿白开水,恰好豆蔻煮了绿豆汤,见他要水,便随手给了他一大壶:“虽然已经七月里,可这湿热之气正浓,这绿豆汤里放了薄荷,最是清凉解暑的,你拿去喝
汉儿不为奴。”
“好来。”小童笑嘻嘻的接过来,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喊道:“豆蔻姐姐谢谢啦”
豆蔻轻笑道:“猴崽子,但愿你少挨主子两句骂就好了还有功夫谢我。”
邵骏璁喝了两碗绿豆汤,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遂起身回房,却在自己卧房的后门处碰见了颜文臻。
颜文臻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邵骏璁,通常这个时候他是不在家里的,然而遇见了也不必躲开,有些事情躲是躲不开的,于是她上前去替他打起帘子。
“你进来。”邵骏璁进门的时候撂下三个字。
颜文臻一怔,没有即刻跟进去。
小童忙在一旁提醒:“姐姐,少爷让您进去呢,您快进去吧。”
颜文臻看了一眼猴儿急的小书童,淡然一笑,抬脚进去了。
邵骏璁正在换衣裳,刚刚他出了一身的透汗,衣裳都湿透了。颜文臻进来时他刚把衣裳都脱了,只穿着一条茧绸裤子背对着门口站着,颜文臻看了一眼忙停住了脚步背过身去。
邵骏璁伸手拎过一件干净的衫子穿在身上,方淡淡的说道:“进来吧。”
颜文臻回头看了正在系衣带的邵骏璁一眼方转身进去。“大少爷有什么吩咐”颜文臻站在门口,低声问。
“没有什么吩咐,就是有两句话要问你。”邵骏璁把脏衣服抱起来丢到门外去,又转身回来站在颜文臻面前。
“大少爷有什么话请尽管问。”颜文臻低着头。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邵骏璁问。
颜文臻一怔,她没想到邵骏璁会问这个,打算她是有,但不敢说,怕说了邵骏璁又耍脾气。这位少爷的脾气她算是领教过了,这会儿是真不敢招惹他。
“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会强求你。”邵骏璁又道。
“我知道。”颜文臻点了点头。
“你还想开菜馆吗”邵骏璁又问。
“暂时不想。”颜文臻摇了摇头。
“我看你这几天都闷在屋子里,都忙什么”邵骏璁看着她的侧脸,一时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耳边的发辫。
颜文臻的头低的更低,低声说道:“没忙什么。”
“没什么事儿忙的话,明儿跟我出去逛逛吧。”邵骏璁捻着柔滑的发辫,声音也温柔了许多,“现在天儿也凉快了,在屋里闷了一个暑天,想必也闷坏了吧”
“没什么,已经习惯了。”颜文臻往后退了半步,抵在身后的门框上,低声说道,“少将军每天都忙公务军务,就不必我这些小事儿操心了。”
颜文臻的发辫从邵骏璁的指尖一滑,邵骏璁只觉得手心一空,连心里也空了。
“颜文臻,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邵骏璁看着退无可退的颜文臻,皱眉问。
颜文臻忙道:“少将军说笑了,将军是文臻的救命恩人,文臻感激戴德还来不及,怎么敢讨厌您呢”
“那你躲什么”邵骏璁皱眉问
泰坦尼克号重见天日。
“没有,我没有躲着您。”颜文臻摇头道。
“你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难道不是在躲我吗”
“我”颜文臻想要解释,邵骏璁却猛然抓住了她的双肩,把她按在门框上。
坚硬的门框抵着她的后背,疼痛让她的眉头紧皱,思维也有些停滞。邵骏璁漆黑的眸子近在眼前,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让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邵骏璁有很多话想问,最想问的是在她的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只是救命恩人吗不能更多一点吗只是他不善言辞,什么都问不出来,所有的情绪都浓缩在目光之中,灼灼如火炙烤着眼前这个女子。
“少将军”颜文臻抬手抵在邵骏璁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一些。
邵骏璁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胸前拿开,反剪在她的背后交由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则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
“唉,你”
“闭嘴”邵骏璁低声喝道,“别说话”
“可”颜文臻还想说什么,邵骏璁低声咕哝了一声:“你话太多了”便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不过片刻便掠夺了她的气息。颜文臻只觉得眼前发花,身体里的力气一丝丝被剥离,双脚一软,站也站不住,整个人都靠进邵骏璁的怀里。
邵骏璁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由僵硬到脚软,手上的力气也渐渐地松了。
颜文臻终于能够顺畅的吸一口新鲜空气了,然而也仅限一口,因为邵骏璁也只是稍稍放松了对她的钳制,接着便吻住了她敏感的耳垂,然后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
一声清脆的裂帛声,颜文臻觉得肩上一凉,继而火热的气息缠上来,随之是轻微的疼痛。
邵骏璁轻咬着她的肩头,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颜文臻却被这疼痛惊醒,猛地抬手推了邵骏璁一把,顺便挥了他一记耳光啪清脆的声音打醒了邵骏璁,也让外边侍立的人随之一颤。刚端着香茶进来的梧桐吓得手里的托盘都掉在了地上。
颜文臻这一巴掌丝毫没留力,即便是铁骨钢筋的邵骏璁,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火辣辣的脸颊。
“即便我是一个卑微的厨娘,即便你想要纳妾收房,那至少也要有个形式,即便你不告诉亲友,但至少也要禀告父母像这种欺于暗室的行径,实非君子所为少将军你就算不尊重我颜文臻,也要自重。”颜文臻说完,抬手拉了一下自己破损的衣衫,转身便走。
“等等。”邵骏璁一把拉住她。
“少将军还有什么话吩咐”颜文臻的脸颊依然泛着潮红,怒目带嗔,别有一种风情。
邵骏璁转身去衣架上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袍罩在她的身上,遮住她破损的衣衫和光洁的肩头,方轻轻地点头:“你可以走了。”
“谢谢。”颜文臻低声道谢,然后匆匆的出门去了。
跪在地上捡碎瓷的梧桐看着颜文臻披着邵骏璁的外袍从卧室里出来,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颜文臻一言不发的从她面前经过,自行掀了门帘出去,回了自己居住的西厢房。
“姑娘,您这衣服”豆蔻被颜文臻身上的男子罩袍和破损的衣裳吓得不知所措。
“没事
契约魔姬。”颜文臻把邵骏璁的衣服丢到一旁,吩咐豆蔻:“去给我另拿一套衣服来。”
“是。”豆蔻答应了一声,转身去打开橱柜拿了一套豆绿色的衣裙来给她换下,换衣服的时候,她看见颜文臻肩头的牙印儿,又吓了一跳,转瞬之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又红了脸扭头啐了一口,低声说道:“这大少爷怎么这样”
“他是爷,我们是寄人篱下的卑微之人。他要怎样就怎样,我们有能力反抗吗”颜文臻把衣领拉起来,遮住肩头的牙印儿,淡淡的苦笑。
“姑娘别这么说,奴婢看大少爷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只是郡主不喜欢咱们。大少爷也没办法。”豆蔻低声说道。
“子不言母之过。”颜文臻淡淡的说道。
“唉”豆蔻沉沉的叹了口气,一时间想起了那个把颜家败得一干二净的老头子。
“好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颜文臻说着,转身去了床上。
豆蔻答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时,颜文臻又忽然说道:“你把咱们的东西收拾一下。”
“啊”豆蔻纳闷的问:“收拾东西做什么难道我们要走”
“不知道,先收拾一下吧。”颜文臻心想自己刚刚抽了邵骏璁一个嘴巴,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郡主知道了绝不肯干休,能让自己全须全尾的出这座将军府怕已经是万幸了。
果然,少将军被厨娘抽了一记耳光的事儿不到晚上就传到了卫依依的耳朵里,卫依依又被气了半死,当时就拍着桌子骂人,一叠声的吩咐管家:“还不把那个贱人给赶出去难道留着她骑在我儿子的头上拉屎不成”
邵嫣然忙劝道:“娘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想收拾谁,自然早就收拾了。依我看,他们两个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您哪,就甭操那份心了哈”
“你知道什么”卫依依叱道。
“娘你怎么不问问哥哥做了什么颜姐姐才会抽她耳光啊颜姐姐那个性子,若不是哥哥把人家逼急了,人家怎么敢抽他啊再说,他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等着被人家抽肯定是做了亏心事嘛。”邵嫣然扁着嘴巴说道。
“你这叫什么话你哥哥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他怎么可能跟一个女人去计较什么”卫依依恨恨的说道,“那个颜文臻就是看透了你哥哥的性子,才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
“娘”邵嫣然无奈的叹道,“你呀真是护犊子护到家了你”
“你个混账东西怎么说话呢”卫依依拍着桌子骂女儿。
“好好好,是我混账,我不在这儿惹你生气了,我走了。”邵嫣然嘻嘻一笑,拍拍屁股跑了。
对于女儿如此没规矩的举动卫依依早就习以为常,反正在这个家里也从来没什么规矩可言。
邵嫣然从母亲这里跑出去便直接去了西苑,直接跑去邵骏璁那里去找颜文臻。
天色已晚,邵骏璁却没在家,问了西苑门上的人,说是少将军去忠毅侯府了,邵嫣然便直奔西厢房去找颜文臻。颜文臻在床上躺了半天,晚饭也没吃,这会儿工夫还歪在榻上翻着一本旧菜谱。
“颜姐姐”邵嫣然笑嘻嘻的坐在了榻边,伸手把颜文臻手里的菜谱拿过来看了一眼,笑道:“你还真沉得住气啊”
颜文臻起身,淡淡一笑从邵嫣然的手里把菜谱拿回来,抚了抚残破的封面,说的:“姑娘说笑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沉不住气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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