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立夏,燕京。
这夜,无风,却雨。
陈炎走在国商前的步行桥上。
每一步踏在积水中,却不带起一片水花。
漆黑的挡风雨衣衬着陈炎在桥灯下修长的影。
雨渐渐大了起来,桥下流窜的车却少了起来。
陈炎停下步伐。
他侧脸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
桥下的行车在他的目送下渐行渐远。
陈炎目送过许多人,许多死人。
但今日他站在这里,认真的目送这些生人。
目送他们从地狱回到了自己带着平凡五味的生活。
“我有罪。”取下漆黑的衣帽,陈炎望着桥另头的人说道。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五官普通的中年男人。
“不,有罪的是我们。”雨中的伞客摇了摇头说道,声音浑厚而沉重。
然后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雨幕中有数个同样衣着的伞客看似缓步却十分迅速的走向前。
陈炎用手遮雨,沉默的点了根烟,烟雾于雨中四散。
“罪之一,我陈炎辜负了家族的培养,十余载的知遇栽培却终成白眼豺狼。”面对眼前杀意渐近的伞客,陈炎闭上了双眼。
远处沉闷的一记轻响,子弹破开雨幕击在了陈炎的左肩,血花四散。
但陈炎不退。
“罪之二,我陈炎辜负了我的国家,在知道秘密的那一刻却没能狠下心来从此消失于这个世界,才终于落得如此境地。”
又一记子弹击打在他的右腿,远处高楼军用制弩的红线已经照在他的前胸。
“最后,罪之三···”陈炎手中的烟随之落地。
破空声已经先于弩机的声音传来,而终于贴近身边的伞客举起了黑伞。
伞尖处是破伞而出的雪亮长刀。
“是我陈炎今日将为华夏清理门户,与燕京陈家恩断义绝!”
在死亡将至的一刹那,陈炎睁开了双眼。
眼中尽是决然,愤怒。
与悲哀。
滑步躲开泛着死亡银辉的弩箭,同时,一柄银白色短刀如同魔术般出现在手中。
血泉泼洒,持刀伞客破喉于雨幕红血如泉涌。
其余伞客终于放下谨慎的身段,亮出伞下的长刀。
如同雨中狂暴的幽灵。
用尽最致命的手法,攻势来夺取眼前之人的生命。
不断有黑衣伞客死在陈炎脚边,然后就是新的补上。
人命在此刻是如此的不值一钱。
但在陈炎的回忆中,比这更加残酷的时刻更是比比皆是,历历在目。
终于,陈炎所执的短刀再也切不进他人的骨头,陈炎的手也被刀柄花擦出巨大的伤口。
曾经他测试过自己的刀具在砍断多少根胸骨后才到达极限。
最后的结果是十四人。
加上割喉死去的五人。
终于,陈炎也在杀死十九位顶级杀手后,到达了极限。
短刀卡入骨骼的一刹那,一柄长刀从小腹穿过。
刀尖的血滴被大雨冲刷很快又雪亮如新。
陈炎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带着遍体鳞伤,在雨幕中倒下。
血汇聚成道道细流,混杂着雨水,淌下了天桥。
生命的最后一刻有子弹的声响传入大脑。
是杀死自己的吗?大约吧。
但这些都不再重要。
回忆中痛苦与快乐的回忆如同幻灯片过放,反复交至。
昔日的战友,东非行动,甚至于家族长辈严肃的喝骂。
陈炎用尽全力撑到了一张笑脸划过。
只是一瞬间的划过,就如同昙花一现。
却仿佛在陈炎最后的生命中炸开了最美的盛世繁花。
于是陈炎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份刻着龙头的档案夹已经传到了炎黄国的某位高层手中。
这大人物看也不看就砸在了墙上,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散落出来的文件这样述写。
隶属部队炎王利剑,陈炎,任副队长职,于2020年6月21日凌晨1点21分确认死亡。生平荣誉······
兵王!
————
燕京最繁华的夜总会酒色玫瑰,这里是燕京的各路名流纨绔的娱乐场所的同时也是燕京最繁华商圈的地标。
它从一楼一直往上,所代表的是权力集中的升级。
到了40楼以上,已经可以说是全燕京最高等级的世家子弟纵横捭阖的场所。
但在它的53楼,却只有一个包间。
而这包间的入口只有一个与其他通道完全独立的电梯。
杨少言坐在紫貂皮制成的沙发上,明明是室内却金装革履。
端着装着路易十三的金角杯,他望着窗外的繁花燕京,俨然一位帝王之姿。
“那家伙的下落查到了吗?”杨少言放下手中的金角杯,微微立起身。
“今日凌晨我们追踪到了他的踪迹,但是他的反追踪能力实在太过出神入化。”
“是我无能,还没来得及和他对上面,就被他甩脱了···”身后的老人一身黑色西装,苍老瘦削却仿佛有巨熊的遒劲。
他如此恭敬的说道。
杨少言皱眉,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结果。
但他也不会为此责备老人,他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实力。
“但是···”这时老人的犹豫声传来。
“说!”
“有一点我还不太确定,那就是在我们寻找他的同时,似乎有另外几批人也在追踪他的痕迹。”老人有些不确定,毕竟追踪陈炎已经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再去注意其他人的动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几批?”杨少言有些疑惑。
除了他和陈家,还会有谁有理由和能力去有规模的追寻他。
“后来我们在国商前的步行桥发现大量的血迹和死斗的痕迹,虽然没有尸体,但可能是为了隐藏他们自己的身份。”
“大量的血迹···”杨少言自顾自推敲,但是这次眼中多了几许凝重。
夜晚这样的现场还可以隐瞒,但是到了白天这只会引起国际性的新闻。
如此草率的收尾显然最后得手的不会是陈家。
甚至不会是燕京的任何一家。
“事情突然就变得复杂有趣了啊。”他笑道。
杨少言当然知道老人最后妥善的处理了现场。
他杨家绝对不会允许在大选的节骨眼上在他的辖区出任何事。
“继续找,刨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找出来。”杨少言起身,说道。
“可是他可能已经··而且在这大选之际,我们却要··”老人弓着腰很少感觉一句话如此难以措辞。
“不可能。”
“那家伙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杨少言冷漠却坚定的说道。
“次之···”
“我杨家的天下,何时需要别人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