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拾柒目光很快从那几个可疑的人身上收了回来。
“凌师爷,你可说说理,你们衙门凭什么把杀人凶手放走!”人群里很快有人挤了上来,面带愤懑。
凌拾柒识得这人,这人应当是死者老张叔的侄子,名字叫做张护岸。
“人是我让白大人放的。”凌拾柒也不避讳,直接说道,“这事我已经在着手调查,就目前所得出的结论,张叔与先前被关押在大牢之人没有任何关系。”
原本以为凌拾柒会出来会稳住乱糟糟的局面,可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人群再度炸开了锅。
“你凭什么说那个人没有杀了张叔!”张护岸立刻嚷嚷了起来,“我明明看见张叔倒在那个小子身边,那小子身上还带着刀,一定是他砍死张叔的!”
他一说话,一道前来的张家家属也立刻激动起来,各自抬声附和着,甚至有人开始拉扯着凌拾柒的衣袖。
裘捕头吓了一跳,赶紧把闹事的家属给拦了住。
“你们都冷静冷静。”裘捕头忍不住插上话了,“你们信不过平遥镇的衙门,难道还信不过白大人和凌师爷吗!”
凌拾柒是白瞿一手提拔上来的,两人在平遥镇的这几年,平遥镇的百姓生活安定,贼寇流窜作案的次数在两人的努力下明显要降低很多。
围观的村民听到此言,也不禁点了点头。
凌拾柒脸上甚是平静,他的视线落到张护岸身上。
“你刚才说,是你亲眼看到犯人在老张叔旁边的。”
张护岸愣了愣,很快点头道:“没错!”
“那你是第一个发现老张叔的尸体了。”凌拾柒又道。
张护岸马上应道:“我和隔壁的张婶一道去河边,看到河边上有人躺着,走进一看,没想到就是张叔的尸体和那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是谁还未下定论。”凌拾柒很快道,“但你所见之人未必就是行凶之人。”
张护岸满脸愤懑和不信:“你只不过是想包庇那个人罢了!”
白大人摇头道:“张兄弟,你莫要这样说,凌师爷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凌拾柒淡淡呵了一声道:“你何时见我包庇犯人?是非对错自有公道,若衙门抓错了人,不仅让真正的凶手逃离法网,也让老张叔难以安息。”
“这……”张家的人面面相觑。
张护岸皱眉,瞪着凌拾柒。
凌拾柒摊手道:“此事白大人已经交予我负责,我既然接下这个担子,自然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那你要何时才有答复!”张护岸马上问道。
“十日之内,我给张家人答复。”凌拾柒道。
张护岸直接拒绝道:“太久了,三日,我最多给你三日的时间。”
他说到这里,衙门前厅已经慢慢地安静下来,众人屏息听着两人争论的结果。
张护岸继续道:“三日之内,你若是抓不到你所谓的杀人凶手,就交出那个犯人。不然我就将此事告到知府大人那,你们走着瞧。”
他一番话说的蛮横无理,也不知是被张叔之事刺激的,还是另有原因。
众人一并望向凌拾柒。
躲藏在角落里一直没有现身的李风笙也看着凌拾柒。
“好,三天就三天吧。”凌拾柒慢慢道:“三天之后,我给你答复。”
他回答的直截了当,尽管说话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对此事的态度。
不过,平遥县的凌师爷,本身就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他说到这里,张护岸也没有了继续刁难的理由。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张护岸带走张家人的时候,还回头和凌拾柒说了这么一句。
凌拾柒神色平静,目送张家人离开。
大厅里聚集围观的人也慢慢地散开了。
裘捕头捏了一把汗,小声对凌拾柒说道:“凌师爷,刚刚真为你捏一把汗,你真的能在三天里面找到杀死老张叔的凶手吗?”
他刚把话说完,白大人已经走到他和凌拾柒旁边。
“裘捕头,你先去处理一下昨天的事情。”白大人刚走过来,就直接给裘捕头下了任务。
裘捕头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白大人和凌师爷有话要说,赶紧收拾自己的好奇心埋头走了。
“我们去后院说。”白大人看了一眼不远处伪装在人群里面的江湖人。
很显然,他也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那群带着斗篷的异地来客。
“嗯。”凌拾柒点头,和白大人一道离开衙门前厅。
等来到衙门后院,白大人估计自己和那群江湖人离得差不多远了,这才开口道:“小凌,那位李公子呢?”
他适才明明看到李风笙一蹦一跳出去找凌拾柒,可眼下凌拾柒身边没有李风笙的踪影,让他着实担心了一把。
“我在这呢!”白大人话刚出口,二少爷的声音就扬了起来,似乎是憋了很久。
白大人循声看去,只见得衙门后院的大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李家的二少爷就这样坐在枝杈上,正翘着腿看着树底下的两人。
他一看到底下两人抬起头来看着他,也不好意思在树上坐太久,一个跃身跳到地上,起身朝着白大人作了个辑。
“白大人。”二少爷恭恭敬敬地叫道。
会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从那么高的树上往下跳都不会受伤。
白瞿摸了摸胡子,顿时觉得自己老了。
“李公子你伤势还未痊愈,应该多多休息才是。”白瞿一边摸胡子一边说道。
李风笙咧嘴笑了笑:“就是普通轻功,不碍事的。”
他说罢,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凌拾柒,心想有什么样的人就跟什么样的官,凌拾柒一天到晚念叨着他的伤,没想到这个白大人也是如此,才见面了两次就惊惊呼呼的。
当然想归想,二少爷倒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倒是凌拾柒看李风笙嘴角微勾,就仿佛猜到了二少爷的心思。
当然了,在这样的场合,凌拾柒也不会当场揭穿李风笙的那点小心思。
白瞿呵呵笑了声:“那也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我想凌拾柒应该告诉你现在的情况了吧。”
白大人的目光早已经在凌拾柒和李风笙身上转了好几圈,心里已经隐隐明白了两人大致的关系。
平日里,凌拾柒对谁都冷淡,对他的态度也见不得多热。就是遇到这个李家的小王爷,平遥镇的这个凌师爷突然变得有那么点人情味了。
“柒木头就告诉我,我父王已经下令追查我的下落。”李风笙看了凌拾柒一眼,飞快地说道。
白瞿点头道:“文书确实已经下到各个衙门,我们平遥镇也收到了文书。”他说着,微微沉吟了一下,慢慢道:“此文书原本应该贴在镇子的布告栏里,但我和凌拾柒鉴于你身份的原因,一直没有把文书昭告出去。”
李风笙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点头道:“我牵扯进了张家人的命案里,确实是把我的身份先隐藏起来比较妥当。”
“非但如此,据小凌观察,这几日镇子上已经来了不少江湖人在探听你的下落。”白大人接着道,“不过好在你在平遥镇衙门,除了张家的几个人,并没有多少人见到你的真正面目。”
李风笙看了一眼白大人和凌拾柒:“这点我也明白,适才我隐藏在衙门前厅,也看到了几个曾经追杀我的江湖人。”
“他们为何追杀你?”白大人问道。
二少爷想了想,颓然摇了摇头道:“这事我也并不是很清楚,我在江湖上很少会有仇家。”
李风笙嘴巴虽然快,但做事自有分寸。
白大人皱眉,陷入了沉思。
倒是凌拾柒静静地站在一边,忽然开口道:“也许不是江湖上的事。”
他话刚说完,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李风笙瞪眼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是仕途上的事?”他说罢,又觉得不可思议:“这不可能,我对官场上的事情从来不过问,怎么可能有仇家?更何况我也不打算做什劳子的官,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你没有这样的心思,或许别人有。”凌拾柒淡淡道,“晋阳王位说小不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有很多人希望能够爬上去。”
李风笙听得一阵心寒,瞪眼道:“柒木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凌拾柒没有回话。
李风笙越想越是不对,但随即又想到这仅仅可能是凌拾柒的猜测,只得皱眉道:“小爷我不许你说我们家的不是。”
“李公子,小凌他不是那个意思。”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快,白大人马上说道。
“哼!”李风笙别过头。
凌拾柒默默地看着李风笙的侧脸。
白大人叹声道:“既然无法确定对手是谁,眼下要做的,是让李公子养好伤,将李公子平安送回晋阳王府才是。”
他说罢,看了凌拾柒一眼:“这一路必定凶险无疑,老夫想了很久,也实在想不出一个比你更适合护送李公子的人选。”
凌拾柒垂眉不语。
那样子静默起来,分明生出一股抗拒之意。
至于凌拾柒为什么不愿意送李风笙去晋阳王府,谁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李风笙偷偷瞥了凌拾柒一眼道:“小爷才不需要这么个木头送我,等小爷伤好了自己上路!”
凌拾柒摇头道:“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他说罢,抬头看着李风笙,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他慢慢道:“你留在平遥镇,这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