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这丫头是跟着耶律桐一块长大的,说是奴才,其实跟自家姐妹差不多,两个人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但唯独这一次,耶律桐走得悄无声息,连翠微都没带上,也正是因为当天夜里,耶律父子瞧见了翠微在帐中晃动的影子,才会误以为……耶律桐也在帐中。
太过信任的结果,是耶律桐失了踪。
“真不去?”耶律长河抽刀,直挺挺的架在翠微的肩头,“再敢摇头,就剁了你!”
翠微挺直脊背,“将、军要杀便杀,翠微绝不皱眉!”
“爹!”耶律敬疾呼,“她一直在帐中,小桐走的时候根本没带上她,你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啊!”
刀子“咣当”一声掷地,耶律长河竟是当场给翠微跪下,“翠微,就当是我求你了!”
“将、军?”翠微惶然,刹那间面色全变了,“翠微当不起大统领这一跪,您快起来,快起来!若是小姐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
耶律长河推开翠微的手,面色凝重的望她,“你可知道,若是这一次不把小桐找回来,狼主就会对耶律家下手?南玥诸多老臣,在现任狼主手中,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他要摧毁一个耶律家,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将、军?”翠微面色犹豫,“奴婢受不起!”
耶律敬挣扎着下床,“翠微,求你了!”
“少、将、军!”翠微骇然。
她知道耶律敬身上有伤,哪敢让他下床,紧赶着冲上去摁住了耶律敬,“我……你们莫要逼我!”
“翠微,旁人不知道小桐的习惯,但是你去找,一定能找到,她走的时候不可能什么都没说,是不是?”耶律长河已然没了别的法子。
翠微垂着眉眼,主子的叮嘱,音犹在耳,她真的要出卖主子吗?
她不愿,也不想。
可是耶律家若是出事,主子会不会后悔?
“小桐孤身在外,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于心何忍?”耶律敬的嗓音里带着哽咽,“翠微,我们也不希望强迫小桐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可是……可这就是命啊!”
翠微抬头,定定的望着二人,“翠微是个奴婢,不信命,但是……”
但是她愿意去找主子,不是因为被他们感动,而是觉得……若然耶律家真的有了危险,也该主子自己抉择,她不想让主子后悔。
“我去找主子!”翠微抿唇,“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但有个前提,你们不许跟着我!”
耶律长河自然是连连答应,“好好好,只要能把小桐找回来,怎么都可以!”
“好!”翠微垂着眼帘。
她其实并不知道主子在哪,但是……主子若是乔装易容,她一眼便能瞧出来,这是派出去的细作做不到的事情。
日夜相处,情同姐妹,不只是说说而已。
直到送走了翠微,耶律长河回到了帐中。
“果真是去了大周?”耶律敬问。
耶律长河没说话,心里却沉甸甸的,大周……
昔年古族的事,宛若昨日,若是这事儿覆辙重蹈,出现在今儿的耶律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愿,真的能找到她!”耶律长河低语。
内心是矛盾的,狼主非良人,可若小桐不归,连累的是整个家族,取舍之间都是血!
耶律敬叹口气,“说句实话,我还真的没那么希望,找到小桐。”
耶律长河叹口气,不语。
…………
大周边境不稳,北澜何尝不是。
靳月站在杨树下,将脚底下的叶子踩得“窸窣”作响,于这空旷的天地间,听着耳畔大自然的声音,心胸开阔,真是极好的享受。
“少夫人?”明珠快步行来。
霜枝皱眉,“你不去盯着她们?”
“傻子都知道,我若出城必定带着很多人,敢在这儿动手,不要命了?”靳月瞧着笔直的树干,微微扬起头,“关键是在城内,她们得拖延我回去的时辰,这儿倒是没什么问题。”
霜枝还是不放心,“那法师……”
“装神弄鬼的,你问问明珠,那些说辞是不是很熟悉?”靳月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嘲弄。
明珠“噗嗤”笑出声来,“可不,以前跟着少夫人行走江湖,这种千篇一律的话,早就听腻了!”
装神弄鬼的话,靳月印象最深的是那个瞎子所说,不过最近这瞎子还真是藏得深,明影暗中找寻了那么多地方,愣是连片衣角都没找到。
真是奇怪!
远远的,折月冷眼睨着靳月的背影,“你们在马车里真的没说什么?”
梧桐小心收好平安符,打算上前交给靳月。
下一刻,折月狠狠拽住她的手腕,“你没听到我问话吗?”
“话已经说过一遍,你若是不信,就当我没说。”梧桐挣开她的手,“还有,七皇子不在府中,也就意味着你的美人计不奏效,相信你很快就会被召回去!有质疑我的闲工夫,还不如想一想,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价值!”
折月眉心突突跳,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半句争辩的话。
“别以为自己名字叫折月,便真的能折了那月,你终是人,不是神,也成不了神。”梧桐目不转瞬的瞧着她,“还有一点请你记住,我不是你们的人,无需听命于你,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折月愣怔。
梧桐大步流星往前走。
“贱人!”折月咬着后槽牙。
罢了,暂且忍耐,但愿城内已经得手,这儿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月儿!”梧桐将平安符递给靳月,“拿着吧!”
靳月倒是没伸手,霜枝快速接过,做做样子,也得做得认真。
梧桐神情微怔,指尖轻颤了一下,“这个……”
“来北澜之前,有人已经给过了。”靳月道,“这东西,有一份真情实意的便罢了,多了也不需要。”
梧桐垂眸,略显失落,“是太后娘娘?”
“我喊她一声娘。”靳月说,“在大周,我有爹、有兄长、有表兄,以及那么多关心我,在乎我的人,所以我不缺关心。”
梧桐眉心紧蹙,“对不起。”
原本,亲姨娘的关心,真的比什么都好。
可现在却宛如草芥,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对比起来,真是滑稽可笑。
“城里……”梧桐有些犹豫。
靳月把玩着掌心里树叶,漫不经心之态,俨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月儿?”梧桐低唤,嗓音里带了几分恳求。
靳月眼角眉梢微挑,“我答应与你合作,可没答应互换消息,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所以呢……你继续做你的小动作,揣着你的小九九,而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互不干涉!”
紧了紧掌心里的手,梧桐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也没用,我脸皮厚,不会觉得内疚!”靳月视线缥缈的望着石城方向,“要开始了!”
梧桐眉心陡凝,身子微微绷直。
要……开始了吗?
的确,开始了。
明影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神不知鬼不觉,凡是鬼鬼祟祟的,都被揪出来,这会一个两个悉数五花大绑,皆丢在后院的空地上。
管家早已让侍卫包围了周遭,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些腌臜东西敢在七皇府作祟,岂能饶了他们!
“很好,送人头,很及时!”明影冷笑两声,“趁着七皇子不在石城,七皇妃出城,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啧啧啧,这叫什么?这叫引蛇出洞。”
小丫头凑上前,“明影姐姐,你说了这么多,他们未必听得懂。”
明影一愣,哦,北澜的细作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那就当我在念经吧!”明影怀中抱剑,缓步走下台阶,用北澜的话语,冷冷的道一句,“说清楚,在找什么?”
细作们打定主意不说话,一个个将头垂得很低。
“装死?”明影嗤笑了一声,“竟然还有人蠢到装死这种烂把戏!”
音落,剑出鞘。
刹那间,血花四溅。
大概谁都没料到,看似温和的大周女子,出剑的速度那样快,下手的力度那样狠,几乎没有给对方犹豫的机会。
手起剑落,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
惊得一旁的细作瞬时面无人色,差点尖叫出声。
“好玩吗?”明影染血的剑,拖在地上。
剑尖与石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滋滋滋”声,伴随着鲜血的滴落,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血色细线,那样的刺目殷红。
“谁还想试试?”明影站在所有人的背后。
谁都不知道,她的剑……会砍在谁的脖子上。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未知的等待,等死的滋味是最煎熬的。
明影握剑的手微抬,用极是清冽的嗓音,问,“谁说出来,我饶他不死!一!”
下一刻,又是一颗头颅落地。
“二!”
“我说!我说!”
人群中,有人带着哭腔高喊。
明影翻个白眼,瞧着身边的小丫头,“这就是北澜土生土长的细作?真是不中用。”
“可不,若是换做咱们,是抵死都不会说的。”小丫头亦是满脸的嫌弃。
明影款步上前,剑尖挑起那人的下颚,只要她稍稍用力,冷剑就会贯穿那人的咽喉,她勾唇笑得明媚,“说说吧,怎么回事?你们,要找什么?”
“找、找一张纸!”
明影眉心一皱,“什么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