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和南玥的战争,一时半会是不会结束的,慕容安心思缜密,又素来冷静自持,进可攻退可守,以蚕食之势,生生将南玥逼退回最初的边线。
不仅如此,慕容安还将大周军士的伤亡降到了最低。
大周军士的士气蓬勃,而南玥便有些吃不消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南玥的狼主就在军中,换言之,所有的精锐,第一目标不是迎敌,而是护主!
所以说,南玥军队在本质上,就占了下风。
何况呼延赤此人,刚愎自用,虽然骁勇却不善战,在很大程度上,反而拖累了整个南玥军队,让耶律父子束手束脚,不能放手一搏。
关于战败,耶律长河和耶律敬也有私心的,军若常胜,比无用武之地,唯有不得不用,君主才能委以重任。为臣之道,忌锋芒,又必须占尽天时地利。
因着军务紧急,耶律长河与耶律敬有意无意的找呼延赤商议战术,给耶律桐腾出缓冲的时间,表面上不能做得太护短,实际上……到底是自家人。
“主子?”翠微担虑,“眼下这种情况,只怕……狼主不日就要回都城了!”
边关待不住,自然是要回去的。
“回去,就只有死了!”耶律桐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广袤的戈壁,是她心驰所往的地方。
那里,有他。
“主子,还没到这一步,您可千万别……”翠微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一个劲的抹眼泪。
耶律桐回望着她,低声道了一句,“翠微,对不起!”
翠微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慌忙摇头,“是翠微心甘情愿的,翠微跟着主子一起长大,您从未亏待过翠微,一直以来……翠微找不到可以报答主子的法子,如今能为主子尽绵薄之力,翠微死而无憾!”
“要是哪日、哪日……”耶律桐眼角发红,“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呢?”
翠微笑着拭泪,“不怕,到那时,翠微肯定会去找主子的!还得瞧着主子您生儿育女,翠微……得帮着您看护小主子呢!”
耶律桐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
估计,很难!
你听那一声声战鼓,听军士的吆喝声,两国交战,何日休兵?
“哎哎哎,你们是什么人?”翠微忽然低喝,“出去,这是主子的帐……”
“嘘嘘嘘!”漠苍撒丫子冲上去,二话不说就捂住了翠微的口鼻,“小丫头片子这么多话,嚷嚷什么?还什么人呢?媒人!”
耶律桐的弯刀都已经提在了手上,谁知……
“漠苍?”
漠苍穿着南玥军士的衣裳,冲她挤眉弄眼,“外头清理干净,我有话同你说!”
“好!”耶律桐连连点头,吩咐门外的那些人滚远点,然后让翠微去打水,假意要帮她沐浴。
如此,漠苍才算放了心,“我不是为了九尾草而来,只为我自家兄弟,明白了吗?”
“嗯!”耶律桐抿唇,“你说!”
漠苍站在窗口瞧了两眼,“我长话短说,只要你一个答案,想当慕容家的人吗?”
“我是慕容家的人。”耶律桐低声回答,口吻却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漠苍坏坏一笑,“慕容安这小子,还挺有本事!成事之后,别忘了敬我一杯媒人酒!”
耶律桐眉心微蹙,不知他们想做什么?且不管做什么,只要他们能有法子,让她和慕容安在一起,她什么都认了!
接下来数日,大周依旧以袭扰战术为主,没再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只是越这样,众人愈发担心,只怕是大战将至,很快便能一决胜负。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也是时候该告一段落了!
大周与南玥,战火连天。
北澜石城之内,亦是暗潮涌动。
“什么?大皇子死了?”靳月不敢置信的望着前来报信的君山,“这消息准确吗?”
君山颔首,毕恭毕敬的行礼,“绝对准确,不过……公子说了,八皇府肯定会防止消息外泄,至少不能让主君知道!”
尤其是在点阅之前。
“莫桑倒是真的狠!”靳月叹口气,“我知道了!”
君山又道,“两日后便是点阅之期,公子吩咐,让您务必小心谨慎,这两日军士业已陆续进城,瞧着未携兵刃,实则各个精锐,绝不可小觑。”
“你回去吧!”靳月道,“我会让明影留意拓跋将、军、府!”
君山行礼,悄然退下。
待君山走远,靳月伸腿踢了踢桌子底下,“出来!”
“月月?”岁寒慢悠悠的钻出了桌子底,瞧着似乎很是受伤,“我大皇兄,真的没了吗?”
靳月拍拍桌角,“坐下来好好说话。”
闻言,小家伙便坐在了凳子上,巴巴的等着靳月的答案。
“人有生死,没什么可奇怪的。”靳月侧过脸瞧他,伸手拂过他的眼角,指尖沾了点湿润,“富贵荣华又如何,终究是凡人之躯,活着本就不易,何况还被算计!”
岁寒红着眼,“是八皇兄杀的吗?”
“不管死于谁人之手,死了就是死了。”靳月淡然开口,“我也会死,你也会!谁都不会幸免。”
岁寒拽着她的衣袖,“是八皇兄杀的吗?”
“小寒!”靳月拍着他的肩膀,“若是,你当如何?若不是,你又当如何?皇位之争,从来就没有仁慈这么一说,这天底下想当皇帝的人那么多,能当得了皇帝的却只有一个!厮杀,在所难免,想阻止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成为主君,从此以后生杀在手,由你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岁寒没说话,聪慧如他,怎么会不明白靳月所言。
“等着看吧,很快……你不去选择别人,别人也会选择你!”靳月徐徐起身,缓步朝着外头走去,“点阅将至,蛇虫鼠蚁,蠢蠢欲动!”
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也会死吗?”岁寒冲出来,猛地抱住了靳月的腿,“月月,那丫头和小子呢?”
靳月想了想,“如果输了,我们都得死!”
这就是答案。
岁寒垂眸,都会……死!
白日里,闷热难挡,到了夜里却大雨不休。
磅礴大雨,仿佛要洗净这世上所有的尘垢,不断的冲刷着洁白的宫墙。
“主君!”尺雪在旁伺候,从锦盒里取出丹丸,“您看,这是白日里法师新练就的丹丸,据说效果更好,比之从前的更加适合主君。”
主君气息奄奄的靠在软榻上,瞧着眼前这娇滴滴的美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来!”
“主君!”尺雪端着杯盏过来,挨着主君坐下。
主君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细细瞧着她隆起的肚子,“可惜啊,你出现得太晚,要不然我定是要属意咱们的孩子!”
说着,他将掌心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有那么一瞬,尺雪腹内泛起一阵恶寒,尤其是他提及了孩子。
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她跟他,比谁都清楚,只不过现在主君神志不清,许是忘了吧,可她却是此生难忘,毕生难忘。
现如今,背着黑锅的敦贵妃还没从大牢里出来呢!
“主君,该吃药了!”尺雪将丹丸送入主君口中。
茶水吞服,她眼睁睁看着他咽下。
外头的雨啊,下得可真大,吵得人很是心烦意乱。
点阅将至,大事将止!
主君吃了药便沉沉睡去,尺雪冷眼睨着他的睡容,伸手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有因必有果,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我也是没法子!”
她转身往外走,这宫廷内外,已经被八皇府的人,换得稳稳当当,点阅一过,天……就会变了!
一场大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傍晚。
点阅那日一早,天还蒙蒙亮,宫内外的礼乐响起,听着何其热闹。
君山穿着狱卒的衣裳,立在牢门外,“公子,他们开始动手了。”
傅九卿低声咳嗽着,大牢阴湿潮冷,他原就畏寒,这会身形消瘦,面色苍白,“以防狗急跳墙。”
“青卷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只要点阅擂鼓声起,所有的人都会应时而动,到时候整个石城,怕是要陷入混乱之中,奴才已经将精锐调拨回了七皇府,务必护住两位小主子周全!”君山如实禀报。
傅九卿掩唇,嗓子里略有些咸腥味,被他生生压下,“保护好九皇子!”
“公子,若是少夫人抓住了那人,您的伤……”
若是伤势痊愈,做个北澜之主,也是极好的,何必要教旁人帝王之术,若是九皇子长大,来日算计起来,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权,交给旁人,总不如交到自己手里更安心。
但这话,君山不敢说。
公子筹谋细致,心思缜密,岂会料不到这些?许是另有打算!
“照办就是!”傅九卿面色沉静。
北澜的事儿,该结束了。
待鼓乐消散,石城的血雨腥风,就来了……
清隽的容脸,微微上扬,瞧着从天窗泻下的光,落在眼角眉梢,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她的容脸,自家那位闲不住的,应该已经整装待发!
城内将乱,她出城……正好!
的确,靳月刚收到消息,打着羽淑皇妃之名,行生杀狠辣之事的哑巴,这会就在城外林子里扎营,他们要做的,是坐收渔翁之利。
等到八皇子出手,城内势必乱成一团,不管是谁登基,最后都会精疲力尽,那时候再出手……
林中。
妖娆的男子,抚过眉鬓,笑得何其阴戾,“娘娘,您看……要见血了!你看到了吗?他们开始自相残杀,开始抢皇位了!”
血色,多么美妙的颜色。
染红洁白的宫墙,染红脚底的大地,让整个石城都被鲜血浸染。
想想,让人何其兴奋!
靳月留下了明珠,只身离开七皇府,明影此刻就在街头的巷子里等着。
“大人!”明影躬身,“姐妹们都已经提前出城,只等着您一声令下,就能将那些腌臜东西,杀个干净!”
靳月勾唇冷笑,“这个时候只能走偏门,明影……手痒了吧?”
“剑欲出鞘,都快摁不住了!”明影略显兴奋。
靳月深吸一口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