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人带着青月消失了,月光自然的皎洁,只是一切都变了,变得太过突然,太过残酷,恍如噩梦,却又真是存在。
一盏茶的功夫,青家的各位长老和护卫来到了恍然居的院子里,看着奄奄一息的青云逸和他怀里毫无生机的颜语馨,还有在一边跪着哭泣的青若姐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人敢多问一句,只是在暗自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青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早有人去通知青家的另外三个兄弟,不久他们就悉数来到了恍然居,出奇的是这次居然没有争吵。看到以前的情形,一时间却不知所以,面面相觑,只是站在那里!
青云阳走了过去,拍了拍青云逸的肩膀:“三弟,请节哀。”虽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到眼前的情形,他也能猜出个一二。
青云逸良久才抬头看了看青云阳,还有院子里的其他人,只是那目光中,却是毫无生机。他没有动,静坐着、紧抱着怀里已经死去的颜语馨,生怕稍微松一点,怀中的人儿就会消失一样。
紧接着,他终于对着青云逸开口了,声音沙哑,显然刚才他受的伤很重。
“大哥,云翼从没有求过你,现在有件事要托付给大哥,还请大哥帮忙。”
青云阳接话道:“三弟,你只管开口。”
得到青云阳的允诺,青云逸看了看眼前还在哭泣的两个子女,继续道:“还请大哥你帮忙,替我照看这两个孩子。”
“三弟,你……”
青云阳自然听出了这话里有托孤的意思,还没来的急把话说完,就被青云逸打断了:“我已经经脉寸断,再无生日。”
青若姐弟听到这话,彷如晴天霹雳,连忙看向父亲青云逸。刚才他们沉浸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反而忘了检查父亲的伤势。
青云阳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再没有说话。
青云逸是青家修为最好的人,如果今天真的死去,对于整个青家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损失。然而,他却无能为力。不要说青云逸已经经脉寸断无法救治,即使救治好了,恐怕他的心已经死了,他对怀中已经死去的那个人的爱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说的出来的,为此,他可是曾经被逐出了青家。
青云逸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两个子女,目光中透漏着久违的温柔:“灵儿,若儿,救回月儿。”
话刚刚说完,只见青云逸的的口里突然有些鲜血
狂吐出来,他之前那仅存的一点生命气息也在极速消失,片刻后连身体的温度也开始下降。
“爹……爹……”
皎洁的月光照进了整个青家,也照进了恍然居的每一个角落,寂静的夜里,就剩下让人心碎的哭声。
次日的阳光依然升起,明媚中渐渐变得耀眼。青云阳问过了青灵,得知了前一天夜里事情的来龙去脉。没过两天,青家青云逸一家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谁能想到,青阳镇的第一高手青云逸居然一夜间身死家破。虽然青家不想事情外传,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一时间,青家的事成为了人们饭后茶余讨论的话题,只是却没有人相信那一夜的血衣人会是传说中的至尊强者,甚至有人怀疑是青云逸遭仇人追杀才惨遭杀害,那个仇人还抓走了青云逸的女儿,尽管青家的仇家很少。
而自从那夜之后,青若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在没有漏过面。
眨眼间六天的时间过去了,青家上下早已挂满了白色的帷布,气氛沉重、肃穆。第七天清晨,青阳镇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天是青家青云逸夫妇入葬的日子,各式宾客,各种帮派势力也纷纷派出代表来参加丧礼。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只是为了前来悼念死去的青云逸夫妇,如青家在青阳镇的竞争对手柳家、千家和孙家等。
殇域的五大势力分别是青家、齐家、柳家、千家、孙家,其中青家和齐家关系走得比较近,其余三家关系比较近。以前有青云逸作为唯一的宗师境五重,所以以至于青家这边的实力稍微可以有点优势,现在这点优势荡然无存了。
没过多久,规定的时辰就到了。
青云阳见青若还没有来,知道他估计还沉浸在父母惨死的事实中难以自拔,叹了口气,只能代替他来进行主持丧礼。按理来讲,父母的丧礼,应由亲生儿子来亲自主持,或者由其儿子当场授意亲族长辈来主持。今天事出突然,青云阳也只能勉强而为了。
可是当青云阳和两个弟弟对视了一眼,刚刚宣布丧礼开始的时候,就有人跳出来指责了,不出意外正是青家的竞争对手。
最先开口的,是柳家柳梵山家主:“青家主,我那青若侄儿上哪去了?怎么不见他来?”
“是啊,云逸兄夫妇的丧礼,这个亲生儿怎么反而不见了踪影?”千家家主千叶附和。
孙家的家主孙原也补了一句:“莫不成,血衣人去而复返,把青若侄儿也抓走了?”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笑了,但碍于此刻在灵堂里,所以才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但他们却也是明白,怕是今天这三位家主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青家的人听到这话,早已是愤怒到了极点。谁也没想到这三人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下来给青家难看。
青云阳怒视三人:“三位家主,说话可得注意身份。我家三弟英灵还在,死者为大。”
孙原冷哼一声:“别说青云逸不在了,就是他还活着,老夫还说什么也照说不误。”
“我三哥活着的时候,可曾见你在他面前放过一个臭屁!”说话的乃是青家老四青云风。
青家老二青云飞也接话:“我三弟若还在,恐怕老爷子这把老骨头就该松松了!”
千叶嘀咕一声,但声音确实奇大:“青云逸这不是不在了吗!”
“三位莫不是今天来闹事的不成?以为我青家变成了软柿子,想捏捏不成?”说话的正是青云阳。
柳梵山佯装解释道:“青家主说哪里话,我们这不是为青若侄儿担心吗?”
“让三位叔叔伯伯操心了,青若怎么担待得起!”
声音是从大厅外面传来,这声音虽然听起来像句感谢的话,可是听起来确实饱含讽刺!
柳家等三位家主顿时闭了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目光都转向了大厅门口。
青灵也听到了那个声音,直接跑了过去。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然后,众人便是见到了一个面无血色、异常消瘦人影从大厅门口缓缓走了进来。来人十四五岁,一身缟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空洞的眼神仿佛可以将所有人都可以吞噬,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最重要的是,那一头白发,那一头毫无生机的白发,让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属于十四五岁的少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死者青云逸夫妇唯一的儿子——青若。
青灵跑到了青若旁边,喊道:“弟弟,我知道你一定回来的。”
然而当她看到那一头白发,却是惊呆了。她记得前一天晚上她去破开门的时候,见到的青若虽然是伤心欲绝,但还是一头黑发。然而就是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就……
似乎知道姐姐所想,青若慰说道:“我没事。”
但是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没有变化,眼神也没有变化。
而这种眼神,却再一次刺痛了青灵的心。那个曾经快乐、开心、恍如阳光般的弟弟似乎不在了。
青若起步径直走向了青云阳等人,弯身像三位叔伯行礼。三人也皆是对于青若的满头白发不明所以。
青云阳问道:“若儿,你……”
“我没事。”青若接着说到,“接下来的事,还要劳烦大伯、二伯和四叔!”
青云阳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再问什么,和另外两个兄弟,宣布了丧礼的开始。
青云逸和颜语馨被合葬在了慕家的后山,并没有和青家的祖坟在一起。因为青若的爷爷,也就是青云逸的父亲生前不同意青云逸两人的婚事,一气之下将青云逸逐出了青家,并且留言不许青云逸埋进祖坟。青云逸的父亲死后,青云阳虽然私自将青云逸接回青家,但却终不敢将青云逸和颜语馨同葬进祖坟。
从青云逸夫妇下葬的那一天,请托就跪在了父母的坟前,再没有离开过,已经是三天了。在这期间,青云阳和另外两个兄弟来了劝了青若两次,都没有任何效果,最后无奈离开了。
青云逸死后,这三个兄弟倒是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按照他们的说法,老三的死反而令三人醒悟了,兄弟三人都身怀青家血脉,不想再斗下去了,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兄弟了。
这三天来,青灵每天都过来陪在青若身边,带来的食物和水,青若从来没有沾过。于是,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渐渐开始显得透明。好几次,青灵看着青若跪着昏倒,然而当她将他扶起醒来时,他又继续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谁都看的出来,青若是毫无生意,他想就这样跪死在这里。于是,这让青灵看得更加着急。好多次,她都去劝他,然而他根本就没听进去,这使得她几乎都绝望了。
十天了,从青若父母惨死到今天已经十天了,然而十天里,青若却始终滴水未沾。
如果是修仙的人,并且到了宗师境之后,是可以连续十天不吃东西,可是如果是其他人,十天不沾一点水,相信已经死了很久了。他至今还能活着,绝对是一个奇迹。然而这样的奇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天,夕阳西下,把天边的云彩染得如血一样的红,照在眼前的这座新坟上。四周安静的出奇,没有风,连鸟儿的鸣叫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新坟前面,依然跪着那十四五岁却满头白发的少年,旁边站着稍大一点的少女,亭亭玉立,精致的脸蛋刻画出美丽的容颜,也刻画出满脸的憔悴和忧愁。
许久,少女也跪在了少年的身边,面对这座新坟,说起话来,悦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后山回响。
“爹,娘,灵儿无能,始终劝服不了弟弟。你们不要怪他,他的心和你们一起死了。灵儿也想来找你们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除了姐姐,又可以团聚了。只是灵儿也好想姐姐啊!”
青灵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将头转向了青若。
“弟弟,你知道吗?雨儿会陪你一起去见爹和娘。爹娘不在了,妹妹也被抓到了不知道的地方,这世间姐姐就剩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你想去见爹娘,姐姐陪你一起去。”
少女说的那样坚决,却使得白发少年犹豫了。是啊,父母死了,妹妹被不知名的高手抓去了莫名的地方生死未卜,一夜之间他变得一无所有,他的确是不想再苟活于世了。他想着,如果死了的人会去另一个世界,那么他死了,他们一家人说不定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可是他忘了,他还有一个姐姐。
他可以死,但是他又怎么让自己的姐姐陪着自己一起死?
否则他该怎么向阴间的父母交代?
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青若抬起了头,看着那张流着泪的看着自己的脸,自己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她也瘦了,这十天来,这有这个傻姐姐在陪着自己,即便他一直都视而不见。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一点心疼,尽管很微小,但是确实存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自己这个姐姐的。
他的嘴唇终于还是动了动,眼泪也是流了下来,尽管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他还是努力说出了句话:“姐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就再次晕倒了。
恍惚中,他好像见到了血衣人在对爹娘、姐姐和妹妹下杀手,他大喊着不要,可是黑衣人根本不听他喊叫。
噩梦中,青若一下坐了起来,全身冷汗,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青灵,直接一把抱在了怀里,嘴里还喊着不要,直到青灵在他耳边叫着他好几遍时才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个噩梦。
然后通过询问,才知道自那天在父母坟前昏倒,自己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了,现在又是一个下午。
青灵出去了一下,随后端回来了一碗稀粥,递给青若道,哀求道:“弟弟,你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吃饭了,你先吃点吧,你吃点东西吧。”
出奇的是,青若居然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很快就吃完了,把碗递给了青灵。之后就要下床。
青灵赶忙去扶。
“姐,陪我去一趟父母的坟前吧。”青若开口道。
青灵如遭雷劈。
“弟弟,你……”
难道他还是要寻死吗?
难道她终还是要孤零零一个人吗?
“放心吧,我不会再寻死了,青月还等着我们去救她呢。”青若微微一笑道。
青灵点了点头。虽然青若还是没有多少变化,但是至少他不会再寻死就已经比起以前好多了。
又来到了青云逸的墓前,青若跪了下来:“爹,娘,孩儿知错了,孩儿会努力修炼。不管妹妹在哪儿,孩儿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你们的大仇,孩儿一定会去报的。”
说完,他转身看向青若:“我们走吧!”
青灵扶着青若,慢慢离开了。
青家的后山,剩下的只是一座孤坟。
而远处,远到看不见的地方,有着一双眼睛,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