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卓凡一扭头,拉着徐卓然就走,逛街买东西的心情完全被搅合了,他甚至搞不懂,为何那个汉子看不起铃医,铃医不是郎中吗?铃医的医术就比那些坐堂大夫差吗?为何那人对他和对那李大夫竟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态度。
徐卓凡闷着气,一路上没有说话,冷着一张脸,让徐卓然感觉有些害怕,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哥哥竟也会有冷脸的一天。
“哥,你以前是不会为银子生气的。”徐卓然瘪着嘴,他觉得自己的哥哥变了,变得喜欢银子了。看一个病竟然开口要二两银子,以前哥哥在村子里给相亲们看病,也就那么十几文钱罢了。
徐卓凡一转身,就看到徐卓然停下来,脸上挂着委屈的样子,他叹息一声,说道:“我没有为了银子生气,一个月前我去过那户人家,那个时候我说只需要一副药就能治好孩子,可那人却看不起我走街串巷,去找镇上的坐堂大夫看,可是那个坐堂大夫却误诊成小儿厌食,耽搁了孩子的病情。你方才也看到了,那对夫妇对李大夫磕头都磕成那样,对李大夫没有任何怨言,可我把他们的孩子治好了一半,那人竟不守信用只给三十一文钱,呵,还真把我当成叫花子一样打发了。”
徐卓凡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上一世又生在医生世家,家里的老头子可以称为御医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为了二两银子置气。
大夫也有大夫的尊严。
“小然,,你可知做大夫这一行的,也有自己的规矩。有句话叫‘不信医则不医’,这无关医德的问题,既然病人或者是病人的家属都不相信大夫能医好,作为大夫,没有责任去死皮赖脸的求别人到这里来看病。”大夫也不是老好人,大夫也是人,也会生气,对病人有怨恨的大夫,哪里还会全心全意的对病人,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条看似没有道德的规矩,这也是对病者的负责。
徐卓然迷茫了,以前的哥哥,不是这样对他说的。
徐卓凡拍了拍徐卓然的头,觉得头疼不已,以前那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竟然把孩子教得如此的迂腐,就算是好心,也得有个度啊!
他倒是没有再跟徐卓然说其他的,还是让徐卓然自己体会,还好才九岁,还能好好的教导教导。
徐卓凡手上提着一大包的东西,却不忘买一壶酒,毕竟要过除夕,当然得吃好喝好。徐卓凡本来还想买一些水果,不过想想作罢,橘子的话,小河村应该会有。
两兄弟回到家中,就把家里好好生生的整理了一番,徐卓凡还亲自爬到屋顶去把屋顶有漏雨的地方给修好,窗户纸换了新的,大冷天半夜吹冷风可是会感冒的。
除夕前两天,天上终于掉了鹅毛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只一个晚上,外头一片银装素裹,田里的麦子被大雪压得抬不起头来,可农户家个个喜笑颜开,瑞雪兆丰年,今年雪大,来年才会有好收成。麦子受了冻,开春之后长势会更好。
徐卓凡当然不懂种田种地的事情,他和徐卓然是三年前才到这里的,根本就没有购买田地。
家中的一切开销都是徐卓凡偶尔给人看病,或者是挖草药卖的钱。
现在的徐卓凡也会这样做,只是过年这几天,徐卓凡还是打算给自己方一个假。
徐卓然看到买办的年货不少,觉得自家哥哥实在是太败家,再问哥哥那些银子用完了没,徐卓凡却说只剩了三两银子。
天呐,他们去镇上逛了一圈,竟然就花了十多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家四年的开销。
“哥,要不咱们把这些年货退回去吧!”为啥当初在镇上的时候,他没发觉买的年货如此之多,“咱们又不走亲戚,买这么多年货做什么!”
“你数数咱们村有多少户人家,你半年里受了他们不少照顾,咱们又在周地主家得了银子,自然要答谢大伙儿。咱们徐家人也不是忘恩负义的。”
徐徐卓凡就觉得这孩子太财迷,银子固然重要,但社交也一定得有,他都回来了一个多月,要是没一点表示,可就太不近人情。他还不知道要跟徐卓然在这里住多久呢。
当然,如果有更好的条件的话,他会搬到镇子上去,村里的先生再怎么水平也有限,去了镇里,徐卓然才能更好的学习。
而且,他也想去参加科举,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古代,是新唐,是一个跟他所知的历史上唐朝差不多的朝代,只有科举这一条路才能过上好日子。
哪怕只考一个秀才,往后就算是要开个药铺什么的,也绝对不会有人来捣蛋。
徐卓凡想得很远,自从融入这里的生活之后,徐卓凡就开始想这些问题,不过现在只是想想,他还没有多余的闲钱去开药铺。
或许……
或许钱暂时没有,却可以借。
这些事情,还是等年后再说吧!
大年三十那天,徐卓凡就带着徐卓然在村子里的每家每户去送礼,虽然不贵重,但分量足,感谢他们这半年里对徐卓然的照顾。
众人都受宠若惊,以前徐卓凡只是个医术一般,只会治些风热感冒的郎中,现在却不同了,连周地主待徐卓凡都是上宾之礼,他们这些农户自然不敢怠慢徐卓凡。
不过徐卓凡一直不松口。乡亲们也只好收了这份礼。
打开一看,瓜子花生糖果样样不少,里头还有三两肉。哎哟,这么重的礼可比他们自家最亲的亲戚往年送的都还贵。
徐卓然却是不知道徐卓凡到底送了哪些,这些东西在徐卓凡眼中确实是最简单最常见的东西,所以徐卓凡一点都不觉得贵重。
徐卓凡对于这个朝代的金钱价值观果然还是没有改得过来,一切行事作风都是后世的样子。
等家家户户的礼送完了,徐卓凡就带着徐卓然回家,可在自家院子外头,却看到周地主家的下人等候着。
那人见到徐卓凡便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跟一个月前完全两个模样。
“徐大夫,我家主子请您和然小哥儿今晚上去周家过年。”
“这可不成,好歹是过年,前些时候得周老爷看重,赏了些银子,能过个肥年。周老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过年这等大事,毕竟是要跟家人一起过,还请兄弟去回了周老爷,初一的时候我再带着小然去拜会他。”
“瞧您,说哪里话,我这就回去禀了老爷。”说完,那人小跑着离开。
徐卓凡笑了笑,推开门,院子里被打整得干干净净,除了中间行走的道,两旁都被大雪覆盖,他回头对徐卓然说道:“还好咱们做了两身衣服,不然这几天可有得受。”
“今晚上我给你做几样好吃的东西,绝对让你想把舌头都咬下来!”
徐卓然一个劲的点头。
家里毕竟是两个男人,虽然都未成年,但所有的事情都是二人一起操持徐卓然会做饭,以前的徐卓凡也会做饭,所以徐卓然完全不怀疑徐卓凡。
徐卓凡把鸡鸭鱼杀了之后,就让徐卓然把这些处理好,等他回来再弄。徐卓凡出了门,去村里问一问有没有橙子,橙子只要保存得当,明年春天都能拿出来卖。
很巧,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种有橙子,家中也有储备,冬天水果都贵,但徐卓凡送了如此厚礼,也就五六个橙子,便送给了徐卓凡,徐卓凡倒是没有花一文钱。
抱着六个橘子回到家,徐卓然才把鸡给打理出来,徐卓凡干脆撩起袖子处理鸭子和鱼。之后就把徐卓然推出厨房。
看着天色已晚,徐卓凡就开始先弄鸡,直接在整只鸡肚子里塞了干姜、茱萸等调料,又全都抹上盐,至于其他像八角茴香没有,徐卓凡干脆用几种带着芳香且可平日里食用的草药代替。然后去院子里挖了土调成泥巴涂在整只鸡的身上放进灶里。
鸭子用酒腌渍,鲫鱼打算做成鲫鱼汤,鲤鱼就做成糖醋的,没有辣椒就用茱萸来代替,没有醋就用几种带着酸味的野菜榨出汁再用布把绿色过滤出来。
不过徐卓凡有点发懵,他不会用灶,上一世就算再苦的时候也是用天然气和电饭锅。最后还是把徐卓然叫过来帮忙烧火。
当年夜饭做好之后,天已经黑完了,外头早就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徐卓凡把菜端上桌之后就跟徐卓然一起把爆竹挂上,拿着火折子在爆竹须子上一点,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来。
爆竹放完,徐卓然就把蒸子抱到堂屋,徐卓凡从灶里把建议叫花鸡掏出来,稀泥早就干了,又是有些烫。把稀泥掰开,白花花的鸡肉上竟没有沾到任何的脏泥。
当简易叫花鸡端道桌上的时候,两兄弟才坐到桌子前吃年夜饭。
看着一桌子好吃的,徐卓然竟然哭了,他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吃上如此丰盛的年夜饭。
徐卓凡叹息一声,亲自给徐卓凡夹了一筷子糖醋鲤鱼,味道当然没有后世的正宗,但能用草做出这种味道,已经算不错的了。
徐卓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菜,哪怕曾经家里很好的时候,都没有吃上这些,鸡肉还是鸡肉,却被泥巴包再一起烧出来的,很香,很嫩。鱼肉虽然还是鱼肉,但酸酸甜甜的,真的很好吃。
徐卓然真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吃下去。
至于那盘醉鸭,徐卓然吃了一块之后就没吃了,虽然他很想吃,但毕竟是用酒做出来的,他怕吃了酒之后会坏事。
徐卓凡以为徐卓然不喜欢吃醉鸭,也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哪里能喝酒,便只吃醉鸭。
年饭吃了近半,外头就有人叫喊,徐卓凡出去,竟是周家派人来。
这回来的却是周家小少爷的乳娘和两个丫鬟,乳娘手里提着上好的女儿红,丫鬟手中提着食盒。
徐卓凡赶紧请了乳娘进屋坐,乳娘笑着说道:“夫人担心您这里没什么好吃的,便让我送了几样小菜来。”
她带着两个丫鬟走到堂屋里,瞧着徐家弄了一桌子才,虽说也就那么五个菜,但看相着实好。
“周老爷实在是太客气,我家里就两个人,有鸡鸭鱼肉就能过一个肥年,您请坐,可要添几双筷子。”徐卓凡跟这三位在周府的时候就已经熟稔,到也没太客气。
两个丫鬟把食盒里的菜拿出来,什么卤牛肉,炖羊肉之类的,可比徐卓凡做的菜高了好几个档次。
乳娘和两个丫鬟可不敢真坐,这徐大夫可是连家里的老爷夫人都待为上宾,她们都是些下人。
“不了,老身还要带着两个丫鬟回去跟夫人说呢!老爷也说,明儿您可得上周府去,好歹是小少爷的救命恩人,不能怠慢。”乳娘乐呵呵的与徐卓凡说。
“应该的!”
“您就和然哥儿吃着,我自个儿出去就成。”瞧着徐卓凡要送她们出去的样子,乳娘赶紧说。
徐卓凡只好不送,可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菜,徐卓凡却是一点胃口都没了。这周老爷,是不是对他好得过了头?竟让乳娘和丫鬟来送吃的。这乳娘和丫鬟都是当初伺候周家小少爷的,在一个院子里住了一个月,早就熟稔。
徐卓凡摸着下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瞧着徐卓然吃肉吃得欢,便把心思放下,今儿大过年的他想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