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石闲的调笑,连韵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声说道:“公子就是公子啊……”
“傻丫头。”石闲走到青梧树下,手指绕着连韵的辫子,轻轻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你再想想,是哪个公子?”
连韵忽然惊呼,捂着嘴:“四闲姐,我方才……说了景天公子?”
“叫我石姐姐。”石闲摇头:“柳依依没有吩咐过你……这事儿要装傻?”
“她是说过,我给忘了。”连韵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也亏是石闲,换个姑娘,她现在怕要开始心慌了。
她应该说的是练红公子,而不是景天公子……
练红公子是半妖这件事儿,几个姑娘最初知道的时候就没有不心慌的,当然……现在石闲也没有再当做一回事了,不然也不能出言调笑。
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不自量力……可对于石闲来说,若是秦淮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那么她的弟弟……便是自己的弟弟。
当然,具体到人身上,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石姐姐也知道?”连韵小声道。
“这不是废话……算了,有什么事儿进屋说。”石闲抓着连韵进屋,入座后,石闲还没来的及给连韵卖关子,便见到连韵将包裹打开,取出一样样、密封好的铜罐摆在桌上,把酒坛摆在正中间,之后……似乎是带来了礼物打底,连韵有了一些底气,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石姐姐去了花月楼……可见到公子了?”
“见到了……他带了一个白狐脸儿面具,和往日的模样不大一样,还挺好看的。”石闲有些奇怪的看着连韵。
这丫头……总是提白景天干什么?
她不会是看上景天公子了吧。
联想到连韵对于柳依依的不满,石闲身子不由的就坐正,认真的盯着连韵,想着怎么才能将这个丫头拉回正轨。
“白狐脸儿……”连韵眨眨眼,回忆了一下自己认知中的白景天,很难想象很该是怎么样的没有规矩,她没有继续询问白景天的事情,而是严肃了些许:“石姐姐,你也见到尊上了?”
和提起白景天的紧张不同,连韵在说起白龙的时候,眼里闪烁着光点,那是憧憬、尊敬等一切正面情绪组合起来的感情,甚至还有着几分情愫。
因为是春风城的尊上,石闲反倒觉得这是最正常的事情,春风城可没有不喜欢尊上的姑娘。
“自然是见到了……”石闲目光向左上方移动,瞧着房梁上垂下的丝绸,温柔一笑,眼里闪过一丝沉溺,她抓住连韵的手,嗔道:“也就是你这个丫头了……我们方才回来,一路上都避免提起尊上,到你……就破了功。”
“为什么不能提?”连韵不明白。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石闲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她方才一下台就想和杜十娘好好说说尊上的事儿,可是淮竹一直在,要她当着淮竹的面讨论淮竹的父亲,尤其是……姑娘家看男人总是聊聊样貌什么的,当真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难受。
“尊上……好看吗?”连韵十分的感兴趣,两只手扣着自己的裙角。
“好看。”石闲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道:“不夸张的说,尊上是姐姐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俊朗的男人,他是那种……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春风城的姑娘常常会想世上怎么会有尊上这般完美的男人,救姑娘于水火,护一方安定……还有着近乎妖异的面容,是姑娘家看了一眼救不会忘记的面容,只要见过白龙面容的人,便会在心里给他留一个属于梦中情人的位置。
这一点也不奇怪。
当然,对于春风城的姑娘来说,白龙哪怕没有现在的面容,即使他长得又矮又胖,在姑娘们眼中依旧是完美的。
“我想也是……那可是尊上。”连韵眼睛里洋溢着憧憬,喃喃道:“也不知道……咱们春风城主母是什么样的人。”
“主母?”石闲一愣,心道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来,白景天像是稚嫩版的尊上,而淮竹……和尊上并不是太相似。
抛开不敬的想法,春风城的主母……便是和淮竹有八九分相似?
差不多。
可主母应该是妖族。
石闲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而是说道:“定是……很般配的人。”
“自然。”连韵点点头,说道:“尊上的妻子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姑娘……就好像淮竹姑娘。”
“啊?”石闲眨眨眼,身子微微扭动。
这怎么提起淮竹了。
石闲有些不自在。
她正在讨论淮竹父亲的样貌呢……这也是石闲不自在的地方,石闲也是最普通的姑娘,她也喜欢白龙、尊敬且憧憬。
可尊上是淮竹的父亲,淮竹又喜欢她……这种关系在,她脸皮得有多厚才能当着淮竹的面对着她的父亲品头论足。
“是和淮竹很像……连丫头,你知道了?”石闲问。
“知道什么?”连韵抬起头。
“咳,没什么。”石闲稍稍定心。
也是。
在春风城一般的姑娘眼里,淮竹姑娘是很神秘的人,连尊上的面子也不用给。
但是没几个人知道淮竹姑娘就是尊上的亲生女儿。
连韵自然也是一样,她只是觉得淮竹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所以才会有这般言论。
“我记得你很喜欢淮竹吧。”石闲似笑非笑。
“喜欢。”连韵迅速的说道,然后……她起身走到石闲身边,小脸微红:“石姐姐,你们今个……见到淮竹姑娘了吧。”
这才是她的目的。
“淮竹姑娘清早是什么打扮,石姐姐,能与我说说?”连韵瞪着大眼睛,十分期待的看着石闲。
她就像是那些追星追到狂热的小姑娘,哪怕见不到秦淮,能知道她的穿着打扮就很高兴了,若是有幸能穿到一样的衣裳,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你这么喜欢淮竹姑娘,一起来听曲儿不就好了,丫头们今个坐在第一排,就坐在她身边……”石闲正说着,便见到连韵捂着耳朵蹲下身子,带着哭腔的说道:“别说了别说了……姐姐你别说了。”
连韵可怜兮兮的抬起头,眼眶里已经蓄起泪水,眼眸上攀了血丝,她使劲咬着自己的袖口,几乎将不甘心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她从姑娘们口中听到了今个淮竹姑娘也在,并且就和杜七、翠儿她们坐在一处的时候,差点就嫉妒的从桥上跳下去,回家睡了个回笼觉才缓过劲来。
“……”
石闲望着开始掉眼泪的连韵,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她取出手帕给连韵擦了擦眼泪,怪异的说道:“你这丫头……还真的是喜欢她。”
“……”连韵抹着眼泪,站起身趴在桌子上,斜着盯着石闲看。
石闲突兀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连韵是见过淮竹的啊……在药房的那一次,只不过那时候秦淮是男装。
石闲还是很喜欢连韵和柳依依的,可是秦淮毕竟是伪装的,她也不好随意将秦淮的身份与旁人讲,这无关于秦淮会不会生气,而是石闲自己在意的规矩。
“所以说,为什么不来一起听曲儿?我和十娘要演出的事情,这几日已经传遍春风城了吧……你若是不想来听曲子,见不到淮竹姑娘,也是活该。”石闲一边擦着连韵的眼泪,一边哼道。
“依依不让我去。”连韵抬起头。
石闲别过脸去:“那没事了。”
这事儿可太正常了,以柳依依善妒的性子……能允许连韵来见喜欢的姑娘几乎不可能。
而且……若是那个姑娘,不让连韵出入花月楼的缘故也不只是如此,毕竟那么多人,连韵也不像是那些有人宠的姑娘,万一碰上一两个不长眼的登徒子,先不说会不会受到伤害……留下阴影,柳依依还不得心疼死。
白玉盘是白景天的侍女,还被人拽进了小巷子。
小心一些也没有错。
“求不得。”石闲说道。
“石姐姐?”连韵红着眼睛。
“这什么世道……就不能让姑娘们心想事成?”石闲看了一眼楼上的阶梯,长长叹息,吐出一口浊气。
连韵只是想见淮竹一眼,而自己……却喜欢十娘。
她便觉得更不能让连韵知道秦淮在不久前就在十楼、还给杜七化了妆的事情,虽说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连韵和杜七之间的姐妹情,但是……连丫头也太可怜……
正想着,石闲突然注意到了什么。起身拨开连韵的衣领,看着她白皙脖颈上的一抹绯红,啐了一口。
“呸,姐姐是猪油蒙了心才觉得你这妮子可怜,一边玩去。”石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石姐姐?”连韵身子一颤,不明白石闲对她的态度为什么忽然恶劣了起来。
“有人疼的姑娘,不好好抓住自己有的,还有心思惦记旁人呢。”石闲捏着连韵的脸,也没有打算与她说的太仔细,只是轻声道:“你认为淮竹是完美的姑娘?”
“嗯。”连韵点头。
“和杜七相比,是淮竹姑娘好看,还是杜七好看。”石闲问出了这个对她和杜十娘以及秦淮来说有且只有一个标准答案的问题。
“那自然是淮竹姑娘好看。”连韵想也不想的说道:“阿七虽然也好看……可是比起淮竹姑娘还是要差不少的,少了许多女儿家的韵味。”
“喜欢的人,怎么看怎么都是最好的,我也懒得说你。”石闲摊手:“一会儿等杜七下来,我希望你还能保持现在的说辞。”
“石姐姐,我不明白。”连韵瞧着一脸胜券在握,想要看自己热闹的样子,十分不理解。
阿七也很漂亮,可是……和淮竹姑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啊,就算是柳依依和杜十娘来问,她也会说是淮竹姑娘更好看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石闲有些嫉妒。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什么。
反正,她看着连韵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姑娘便莫名的不高兴。
“丫头,你说你带了梅花酒?拿出来我尝尝……”石闲说道。
“这个时辰……”连韵犹豫:“姐姐一会儿该吃午食了罢。”
“我醉不了。”石闲起身,注视眼前密封的酒坛,弯腰在酒坛边缘轻轻一嗅,十分满意。
连丫头旁的本事没有,可做蜜饯、花茶的本事是一绝,可是……还没怎么听说连韵会酿酒,到时新鲜的很。
“丫头能吃酒?”石闲问。
“酒量不好,是依依要喝,我才弄的。”连韵如实说道。
“这样啊……”石闲打开壁橱,取出酒樽,又额外拿了一小壶提月酒出来放在桌上:“连丫头,陪我喝一点,你带的酒自己吃不合规矩,正巧还剩点提月,酒劲不大,吃一点。”
“石姐姐,我不能……”连韵说着,便见到了石闲瞪了她一眼,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石姐姐,提月酒是黄酒,发酵时间长,低糖半甜,主要就是后劲大,才不是姐姐说的那样酒劲不大。”
“切。”石闲将酒壶放在连韵面前:“我到是忘了你这丫头会酿酒,不是这么好忽悠的。”
“我喝不了,姐姐自己尝尝就是了。”连韵弱弱的道。
“不行,独饮……像我有愁要消一样,你得陪我。”石闲既然嫉妒连韵,自然想要欺负欺负她,于是眼睛一转,故作可惜的说道:“不能吃酒,酒量不大是吧。”
“是。”连韵点头。
“真不喝?”
“不喝。”
“无论怎么样都不喝?”
“石姐姐,依依不让我在外头吃酒。”连韵抛出了柳依依这个大杀器。
“你搬出柳依依……那确实是没办法了。”石闲叹气,眯着眼睛对着连韵:“我还想着……若是你陪我,我便去向你喜欢的淮竹姑娘讨一幅画,签个名儿送给你,看来你不想要,正好,我也省事,毕竟从四苑到一苑,也要走上一会儿……”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到连韵呆呆的看着她,连韵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抓住了酒壶。
“石姐姐,喝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