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袍客走后,苏蓉蓉才如虚脱般地晃了晃,一直在她身后的宋甜儿和李红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扶住了她。
李红袖握了握掌心,发现全是汗水,喃喃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楚留香推开庙门走出来,看到苏蓉蓉三女平安无恙,也是松了口气,问道:“不是让你们在客栈里等我们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蓉蓉嗔怪道:“今日我们若不来,你们岂不是都要留在这里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道:“你们都还好么?”
宋甜儿笑了笑,道:“其实这件事倒也巧的很,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拥翠山庄送来一封很着急的信,说是必要你亲自过目!”
这时胡铁花从庙内冲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看着楚留香竟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
楚留香笑道:“方才的事都忘了罢!”
胡铁花怔怔的,道:“我、我早就已经忘了!”
李红袖掩唇笑道:“胡大侠不是傻了吧!”
宋甜儿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道:“他当然傻了,他本来就是个傻瓜!”
楚留香笑了笑,却是将宋甜儿手中的信拆抽走到一旁去看了——这不看之前倒还好说,看过之后他竟然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内心的担忧不比方才少上半分。
无语竟然一个人到松江府去调查那幕后黑手的事去了!
莫说无语的武功不过与无花在伯仲之间,但说楚留香方才与那黑袍客对峙时感受到的那分杀机,就绝非无语一人能应付得来的。
之前一点红曾坦言他不敢招惹无语是因为他手中那串代表着金家的佛珠,但无语要是去招惹是非,那人也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楚留香虽然知道无语行事不会莽撞,但心里的担忧却不下半分,只想飞奔到松江府亲眼见他无事才行。
苏蓉蓉见他面色有异,柔声道:“信上可是写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楚留香不想让她担心,就笑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过我却要到松江府去走一趟了。”
苏蓉蓉恍然道:“现在已经快到冬至了,你每年冬至的时候都要到掷杯山庄去吃鲈鱼,这件事我竟然忘记了。”
楚留香也怔了一瞬才想起这件事,心里不禁苦笑起来。
他经常夸苏蓉蓉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现在他却忽然有些担心起这个聪明的女孩子了。
聪明的女孩子不是不好,可是聪明过头就不会太招人喜欢了,尤其是楚留香这种男人,你越了解他,他反而越不想和你靠的太近,因为他这种人若被看得太透,通常也就活不了多久了。
苏蓉蓉也正因为清楚这一点,一直都和楚留香保持在一个适当的距离里,可是现在这种平衡却隐隐被某种东西打破了。
这让苏蓉蓉很恐慌,楚留香虽然喜欢过很多女人,但是这些女人都留不住他,所以苏蓉蓉很放心留在船上等他回家。
就是楚留香这样的人,也总有一天要回家的。
可是若有一天楚留香在别人身上找到了家,他还会回来么?
这一点苏蓉蓉连想都不敢去想,只有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世上绝没有这样一个人能留住楚留香。
楚留香走了,每年的冬至前后他都会去掷杯山庄吃左二爷亲手烹制的鲈鱼,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九月二十八,立冬。
松江府的冬天比起北方实在算不得冷,无语看了看天色,走进施茵房内。
施茵穿着一条红底上绣着紫色凤凰的裙子,由她的奶娘梁妈扶着站在窗前。
她看见无语进来,忙过来道:“大师,你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
无语安抚地笑了笑,眼神四下环视了一番。
床的摆放和左明珠的房间一样,床边还有一个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面摆着几盒从京城“宝香斋”买来的脂粉和香油。
妆台旁边还有个花架,上面摆着一炉香,窗子上本来挂着很厚的紫绒窗帘,但是现在也都已拉开。
看上去一切都和事先说过一样。
无语点点头,道:“那接下来梁妈就带着施二小姐到园子里转一圈。”
梁妈应了一声,就扶着看上去浑身无力的施茵走了出去,无语跟在两人后面关了房门,就到前厅去了。
几日前施茵重病,因为整个江南的名医都被左轻侯请了过去,花金弓找不到大夫为施茵治病,直到有一日无语到城中去想要探查一下薛家庄的时候,花金弓忽然带着一堆家丁拦住了他,要请他到施家庄去为施茵看病。
可无语既然是掷杯山庄请来的人,又怎么能半途跑去为别人家的姑娘看病呢?
但若是见死不救,显然也不符合无语的风格。
这时也正因为左明珠是装病,施茵也是装病,这两个人之间若能有一个人在他们之间传递消息,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也会高很多。
所以无语就答应了花金弓,每隔两日便去看看施茵的情况。
花金弓今早终于请来了和张间斋并称“北王南张”的神医王雨轩,她见无语也在也没有太多的表情,问候一声就叫人把施茵带回房中,要让王雨轩好好看一下。
等施茵又被人从园子里请回来后,王雨轩就替她把了脉,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皱起眉就走了出去。
花金弓脸色一沉,替施茵盖好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过后就离开了。
无语等在外面,王雨轩出来后不经意地与他交换了个眼神,神情也十分凝重。
花金弓出来看看他们两人,嗫嚅道:“这、王先生,茵儿她怎么样了啊?”
王雨轩抖抖袖子,叹息道:“若是早来半月,或许还能有些法子……现在,还是请夫人节哀吧!”
花金弓跺跺脚,道:“怎么会……我的茵儿啊!”
她竟然在门外就哭了起来,幸好哭声不大,不会让门内的施茵听到。
王雨轩道:“无语大师也在这里,这几日他也没开出什么方子,夫人就是将我请来,我也无能为力啊。”
无语苦笑道:“贫僧能力有限,王先生何必谦虚?”
就在他们说话间,屋内一直守着施茵的梁妈突然大声痛哭:“小姐啊——”
花金弓听到哭声是第一个冲进房中的,无语和王雨轩紧跟在后,后面还有大群的小厮和婢女跟着涌进来。
王雨轩上前把脉,最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屋内紧接着就是一片哭喊声。
再说这一早,楚留香就到了掷杯山庄,才一进门就听到了左明珠的死讯。
可怜左二爷伤心欲绝的时候,左明珠依计复活,声称自己是施茵不是左明珠,楚留香问了她记得的事,就决定夜探施家庄。
这施家庄楚留香也是早有耳闻,左二爷的死对头薛衣人的女儿薛红红就是嫁到了施家,传说这位施家少奶奶一手长歌飞虹剑使得是出神入化,楚留香心中本也是倾慕不已,但是他实在没想到,薛衣人的女儿非但是个丑八怪,还是个母老虎,这一点几乎和她的婆婆花金弓一样!
楚留香深夜潜入施茵的房中,惊动了花金弓和薛红红。
楚留香不愿和两个女人纠缠,身子一滑就留出了施茵的房间,谁知竟然迎面就撞见了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熟人。
会穿着白色僧袍的熟人,还在施家庄里——这个人自然就是无语。
楚留香见到他脸上的惊喜几乎溢于言表。
无语先前听到有人夜闯施家庄,就知道来的这人多半就是楚留香,但却没想到他竟然被两个女人弄得这么狼狈。
楚留香既然见到了他,自然也不用再逃了,惊喜道:“无语,你怎么在这里?”
无语含笑道:“一个月前掷杯山庄左二爷请我去为左小姐看病,恰好施姑娘也生了重病,左小姐病得实在蹊跷,我根本看不出什么,只好抽时间为施二小姐看看……可惜……”
楚留香已在房中见过施茵的尸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时花金弓和施少奶奶也追了过来,看到无语和楚留香如此亲密都奇怪得很。
但是那位施少奶奶的胆子也果然大得很,竟然指着无语就大骂道:“好啊,你竟然和外人串通好了来害我们施姑娘的是不是?”
楚留香脸色一沉,道:“施少奶奶说话还是放尊重一些!”
花金弓倒也比这位少奶奶懂事一些,笑道:“无语大师,不知这位是……”
无语不知楚留香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但也没有驳了花金弓的面子,微笑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帅。”
那位施少奶奶的手一抖,道:“你说他是楚留香?”
无语颔首道:“正是。”
花金弓表情尴尬道:“那、不知楚香帅深夜驾临……所为何事?”
盗帅楚留香大半夜跑去别人家,也实在很难叫人不往歪处想。
楚留香摸摸鼻子,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无语已道:“贫僧与香帅乃是至交好友,想来他是因为听说我在松江府,就半夜来寻人,谁知走错了地方,不小心冲突了施夫人和施少奶奶。”
楚留香顺着他的话拱手笑道:“正是如此,还望施夫人和施少奶奶见谅。”
花金弓听了这番话,虽然觉得楚留香走错地方的可能性有些小,但仍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笑道:“没想到竟然真是楚香帅,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香帅莫要见怪!”
楚留香道:“夫人多礼了,如今夜色已深,在下也不好再叨扰,今夜……便就告辞了。”
薛红红早已被楚留香那张脸迷得七晕八素,见他要走,忙上前娇羞道:“你、你还会来么?”
而那花金弓也向楚留香抛了好几个暧昧眼神,直教人背后发冷。
无语也没想到这两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胆,楚留香一手拉着他,一手摆了摆,道:“在下自然会来,改日拜访,还望莫要将在下拒之门外。”
薛红红柔声道:“怎么会呢?你尽管来好了!”
无语一手掩在唇边忍不住笑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的抖动着。
楚留香现在只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一与这两个女人说完话就拉着无语匆匆离开了施家庄。
花金弓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有些奇怪道:“这楚香帅怎么把无语大师一并带走了?”
施少奶奶吃吃笑道:“楚留香今晚本就是来找他的,带走了又怎么样?”
花金弓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