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漪和男孩离得不远,没多久两人便相遇,只是在相遇后,男孩径直略过沈云漪,直往天香楼而去。
沈云漪傻了一下,扇贝似的浓密睫毛颤了颤,下意识伸手拉住男孩的胳膊,男孩停住脚步,墨玉般的眸子含着诧异看向沈云漪,“我不是让二哥通知过你,我今日穿藕荷色的裙子,头上缠着鹅黄色的纱布,你怎么没认出我?”
男孩在沈云漪开口后,墨玉般的眸子里诧异更浓。
沈云漪见周围人来人往,不好多说什么,便拉着男孩往一旁稍显人少的小摊说话,雨雁和紫苏见状忙跟了上去。
紫苏很想对沈云漪说,她是不是弄错人了。
这男孩眉眼间并无戾气仇恨,一点也不像是背负深仇大恨的人。再者这人身上穿的虽说像是普通的白色衣裳,但她眼尖,发现这白色衣裳上还绣着银线,只是并不明显,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紫苏想开口提醒沈云漪,谁知沈云漪把人拉到一旁说话,她根本无从提醒。
沈云漪松开了男孩的胳膊,眼睛眨也不眨,里面全是认真,“你放心,你就只管去至善药铺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无耻卑劣,到时候就会有捕快捕头过来抓人。”
男孩墨玉般的眸子一凝,飘逸宁人的眉毛向上一挑。
沈云漪见男孩不说话,以为他是担心自身安全,柔声安抚道,“我是沈知府的女儿,我说过,我一定会保你平安。我定不会让殷家的人报复你。”
“你是沈小姐?”
开口的并不是沈云漪跟前的男孩,声音是从后面响起。
沈云漪狐疑地转过头,入眼处又是一穿着白色衣裳,年约十一二的男孩,只见他眉眼间缭绕着一股不是他这年纪该有的戾气阴沉,身形瘦削,整个人都跟皮包骨似的。
忽然间,沈云漪意识到这才是她二哥找来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沈云漪身后的男孩也开口了,“沈小姐应该是认错人了。”
沈云漪身子一僵,呆若木鸡,白瓷似的小脸忽地爆红,完全是羞的!
过了许久,沈云漪才动作僵硬地重新将脑袋转回去,白皙又有些肉肉的食指搅在一起,讪讪一笑,“那啥——我弄错了,不好意思。”
沈云漪此刻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周围小贩高昂的叫卖声,行人谈话声,来往的马车轱辘声......这些声音好像一下子全都静止了,她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感受到脸上升高的热度,火辣辣的烫。
沈云漪恨不得地上立即出现一条缝隙,好让她能钻进去,就不用面对这样尴尬的事了。
男孩没多说什么,只是对沈云漪轻轻一笑,这一笑好似明月从乌云中挣脱而出,美不胜收。只是这会儿沈云漪没有欣赏美色的心。
男孩紧接着抬步离开,转眼间,人便进了天香楼,看不到身影了。
沈云漪的尴尬也缓解了不少,强打起精神,跟正主说话。
男孩进了天香楼后,立即就有小二上前招呼,在男孩报出包厢名后,神色立时恭敬了两分,领着男孩朝着三楼而去,一直走到三楼最里面的兰字房。
推开门后,便是一阵优美动听,如鸣佩环,珠落玉盘,泉水叮咚的美妙琴音。
弹琴的并非妙龄少女,她年纪已逾四十,在天香楼,人称她素娘,总爱穿着素雅的青色衣裳,容貌清冷,不苟言笑。
男孩进来时,正是一曲终结。
原本正在闭眼听曲的沈家航猛地睁开眼睛,含笑的眸子看向站在门外的男孩,语气亲切,“墨尘你来了,赶紧进来。可惜你来晚了,没能听到素娘弹奏的这一曲。”
素娘有规矩,每天只为客人弹奏一曲,绝不多弹,无论谁都不能例外。
秦墨尘含笑进了屋子,对着沈家航抱拳行礼,接着坐到沈家航的对面。
素娘弹奏完,起身朝沈家航弯腰,然后便抱起放在案桌上的琴,转身离去,毫无留恋。
素娘向来就是这般清冷,不近人情,又沉默寡言。
“墨尘,为何来晚了?”沈家航有些奇怪问道。
秦墨尘眸光一闪,淡笑回答,“来时,被一点事情绊住了。”
沈家航也就不再多问。
秦墨尘的眸子忽地定在了那敞开的雕花窗户,从窗外望去,对面正好是至善药铺,可将底下风光一览而尽。
秦墨尘离开后,沈云漪简单跟正主交代了几句,就躲在离至善药铺不远的一处卖阳春面的小摊,喊了一碗阳春面,心不在蔫地用筷子挑着吃,静待事情发展。
正主叫马和源,他就是原本药铺在至善药铺方圆几十里的少东家。
至善药铺的人派人去马家威胁,要用白菜价买下他们的药铺。
马和源的祖父是倔性子,再加上马家的药铺开在那儿都几十年了,是从祖辈传下来的,根本不理会至善药铺的威胁。
结果就是至善药铺陷害马家,说他们医死了人,草菅人命,马和源的祖父和父亲都被抓到官府严刑拷打,没了命。马家的财产也都被官府没收,实际上最后是官府和至善药铺两两分赃。
马和源的母亲自从家里出事,便一病不起。
马和源和他只有十四的姐姐艰难撑着马家。
马和源对至善药铺的恨意是一日深过一日,就是跟至善药铺的人同归于尽都在所不惜!
所以当沈文浩找上他时,在他们承诺能保证他家人的安全后,马和源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便答应了。
马和源左手提着铜钹,右手握着锤,重重敲响了铜钹,没多久,他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
至善药铺的人发现有人要闹事,当即就要抓人,只是每当他们要靠近马和源时,总被人不着痕迹地挡住,让他们无法靠近。
以前不是没人来至善药铺闹事,不过至善药铺势大,早在人闹事前,便把人给解决了,那些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马和源见人差不多了,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至善药铺对马家做的那些天怒人怨,令人发指的恶行吼了出来。
情绪是能传染的,马和源身上的悲凉,恨意,还有无助几乎能化为实质,感染着周围人的心。还有马和源颤抖如筛子的身体,更令人能感受到他那浓浓,无处宣泄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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