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宁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是被打碎了又重新粘在一起的,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酸痛不舒服极了,而且身上粘乎乎的,好像出了一场大汗,又被人强制裹在被子里捂着一样,这是要让他发霉的节奏么?
努力睁开眼睛,益宁想要张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喉咙又干又痛,嘶哑无比的发出了个“水”的音节。.j.nt更新最快
高大的身影逆光看不清楚面孔,却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托着一杯水递到面前,轻轻的喂益宁喝下。一连喝了两口水,才觉得嗓子好了一点,益宁歪了歪头表示不要了,这时才发现,他浑身酸痛,只有勉强动一动手指的力气。
“……我这是怎么了?”益宁痛苦地□□了一声。
木坤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压抑的怒气:“你生病了!”生病两个字还是加重了语气。
随即脑袋上潮乎乎的毛巾被抽走,又换了个冰凉的敷上来。
生病?益宁即便脑子混沌着,也觉得惊讶,可是身体上的感觉却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真的跟一个吃五谷杂粮,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正常人一样,生病了!
好吧,他虽然顶着半仙的名头,但是非但没有半仙的能力,连半仙百病不侵的体质都没有!益宁现在真的想问问守护神,话说我这个分魂到底又有什么用啊摔!
瞅瞅木坤这气闷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正因为自己生病而感到不高兴,想想自己昨晚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生病的话,现在,又躺在这里动不了,益宁尴尬的笑笑:“那个,木坤,你别生气嘛,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生病呢,毕竟我是神使嘛……”
不提神使还好,这两个字一出口,益宁发现木坤顿时一僵,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
要知道木坤是个极高明的猎手,按照益宁的理解,极高明的猎手就意味着他是个极高明的武者,他见过木坤打猎的样子,也见过木坤跟人动手的样子,绝对是武林高手的范,对身体的掌控能力绝对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可是现在,木坤竟然因为他一句话就乱了呼吸,可见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那个……其实我……”益宁想跟他说守护神的事情,刚开始就被打断。
“吃粥吧,等你好了再说。”木坤端过来一碗粥,小心的用勺子舀了递到唇边。
益宁正心虚,顺从的吃了。
吃了半碗,木坤忽然收回手,语气冷硬:“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益宁默然,他胃里没有饥饿感,根本就不想吃,但是又不想拒绝木坤的好意,强吃下半碗,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头,没想到木坤一下就看出来了。
一时气氛就有点沉凝尴尬。
正当益宁没话找话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木坤转身出去了,端进来一只小碗,一股清苦的味道扑鼻而来,益宁即便心虚不好意思,可是忍不住立刻皱成了包子脸。
“……苦吗?”
木坤用勺子搅了搅那一碗温热的药,喝了一口,面不改色的撒谎:“不苦。”
勺子举到面前,益宁十分忐忑的喝了一口,差点没条件反射吐出来,忍着咽了下去,挣扎着坐起来,拿过药碗,一口灌了下去。
木坤眼神闪了闪,眼中多了两分怒气。
益宁笑着把碗递给他:“嗯,果然一点都不苦。”
看木坤脸色更臭了,益宁有点不明所以,想了想说:“我会尽快好起来的,木坤……你、你别生气了好么?”
木坤搁碗的手一僵,走过来一掀被子,上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脑袋埋在他肩上:“益宁,不要跟我道歉,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是因为我自己。”
木坤的声音充满挫败:“益宁,我遇到你之后,总是在做错事,应该道歉的是我。”益宁听的愣住,想要挣开怀抱看他脸色,却被木坤牢牢的按住后背:“你听我说。”
“我从小就有一种直觉,面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的时候,能察觉到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是有危险还是有益处。”
“金手指?”益宁忍不住开口,怪不得木坤第一眼看到自己就上来勾搭呢,感情人家有外挂啊。
木坤噎了一下,没听懂是什么意思,索性不理,接着说自己的:“我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你,邀请你来我们木族,因为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能让木族强大起来的人。我做到了,你来了,让木族渡过了第一个没有饥饿没有死亡的冬天……最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你竟然能回应我的感情,想想真是别无所求了。”
“我也是。”益宁心里有些甜蜜,谁说他家族长不会说情话的?
木坤在他头顶亲了一下,一点笑意一隐而没:“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神使跟我们普通人不同,只有十年的寿命……”
益宁连忙澄清:“那个我不是……”
“你先听我说!”木坤再次打断他:“我第一次意识到的时候,害怕极了,拼命想要靠近你,证明你还好好的在我身边。春花祭你能回应我,还在树林里勾引我……”
“我才没有勾引你!”益宁羞恼成怒,连脖子都红了。
木坤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抚,声音苦涩,带着浓浓的自责:“我既贪婪又无知,想要木族发展强大,成为这大陆的第一部族。你能力强本事大,我就把族里解决不了的问题一股脑儿的都堆给你……却忘了……我才是族长!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益宁……我爱你,想要为你遮风挡雨,却没想到,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巫说你这次生病就是太累了,益宁,如果木族的繁荣昌盛要用你的健康来换,那我宁愿不要!”
“我不要只有十年寿命的你,我要你好好的、长长久久的陪着我!”木坤胳膊收紧,力道大的好像想把人揉进骨血里一样。
益宁大恨自己之前胡言乱语信口开河,闹的现在只是生病而已,竟然就把人吓成这样。
虽然浑身酸软无力,还是抬起胳膊搭在男人后背上,安抚这个焦躁自责的男人:“木坤,我之前说活不过十年那种话……呃,是骗你的。”
木坤一点反应都没有,以前发生在神使身上的事实就是佐证,益宁这么无凭无据的一句话,他怎么肯信。
益宁只好将守护神的事情跟他说了,又拿出神壤给他看,又指着窗台上那盆“韭菜”说:“诺,那就是守护神的第二个分魂了。”
故事太离奇,木坤半信半疑。
“你要是不信,就把它拿过来,我证明给你看。”益宁有点着急,好不容易说出了自己保守了多时的秘密,可是人家根本不信,这让人很郁闷啊好不好。
木坤眼睛还有点红,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益宁非常坚定的点头,才将花盆拿了过来。
益宁嘿嘿一笑,突然伸手就去掐“韭菜”叶子。
他是个普通人,又生着病,自认为已很快速的动作,根本就不够看的,更何况韭菜上回被他掐过,哪里还会中招?身子一扭就躲了过去,顺便还在益宁的手背上抽了一下,白皙的手背上立刻多出了一道红印子。
木坤眼中厉光一闪,出手如电,伸手就掐住了韭菜的根部,杀气腾腾的问益宁:“这东西太危险,还是拔了算了!”
这话刚出口,一个软软的童音就在脑海中响起:“不要。”
木坤讶异,益宁刚刚跟他说过守护神的事情,但是,他从一开始对守护神就不是很感冒,倒是益宁的到来让他对守护神多了几分崇敬景仰。
但即便如此,从小跟根植在骨子里的不敬神佛,让木坤作出的第一反应不是畏惧的松手,而是手下下意识的用劲儿,又掐了一把!
小娃娃立刻惨呼一声,木坤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的放开手。
益宁看他反应不对,着急的问:“怎么了?”
木坤目光闪了闪,跟益宁说了有个小孩在脑子里说话,益宁看这盆植物的眼光立刻就不善了,没什么说的,肯定是这家伙在捣鬼。
立刻就不高兴了。
好歹他们两个都是守护神的分魂吧?当初也是他把这盆植物种下的,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是水肥不缺一直伺候了大半年,怎么着,看谁武力值高就冲谁谄媚啊?
益宁冷冷一笑:“怎么?有什么话跟他说不能跟我说?你信不信,我让他把你拔了扔出去,绝对一分钟都不带耽误的……”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这盆植物益宁蔫蔫的耷拉下叶子,益宁也听到了木坤所说的那个童音:“哥哥……对不起!”
软萌软萌的声音好像还带着奶味儿,益宁的怒气立刻就去了一半,即便知道这家伙不是善茬,长出来了这半年一直伪装自己是棵普通的植物,不知道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是再开口气势仍旧弱了:
“……卖萌也没有用!既然你能说话,之前为什么一直都装哑巴?”
“人家……人家还小嘛,刚刚学会没多久啦。”植物却像是掐准了益宁的脉象,声音软的像棉花糖。
看木坤皱着眉头望着他,益宁了然,问它:“你不能同时跟两人说话?”
“嗯,人家还小啦,同时只能跟一个人说话都好累呢……”
益宁嘴角已微微翘起来了,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这个小家伙是个多么萌萌哒的小孩子,啊啊啊,好想抱一抱啊!
强装出来的眼里语气也软了下去:“你跟木坤说说我的身份,告诉他我不会死的。”
小家伙乖乖的弯了弯叶子,就像人点了点头那样,不再说话。
木坤面无表情的盯着这株植物好几分钟都一动不动,益宁知道他们两个在脑海中交流,也不打断,脑袋搁在木坤大腿上等他们交流完。
也许是木坤的怀抱太温暖,或者是巫给的那个药里有什么促进睡眠的药物,益宁还想着一会儿问问木坤他们都说了什么,却抵不过头脑昏沉,渐渐的睡了过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还真不是说说玩儿的,益宁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等到他好的时候,麦子已完全收完了。
因为这里日照充足,温度又高,木拓采取的是益宁给出的暴晒然后捶打的方法给小麦进行脱壳,他们种植的多,但是架不住木族人手多,又个个热情高涨,十几天的时间里,也都弄完了,益宁见到的,就是一袋子一袋子晒干装好的麦子了,堆的小山一样。
土地也按照第一次的样子施完肥翻好了,就等益宁看了之后,决定种什么了。
天气炎热,而且还能持续五个月左右,益宁决定试试种一部分旱稻,又种了这里已吃惯了的玉米和粟米,木族的人尝过了面粉做成的馒头的味道,顿时对吃起来拉嗓子的玉米和粟米敬而远之,在益宁说要种三分之一的时候都不同意。
但是益宁只是笑了笑,还是坚持要种。
他是祭司,木拓只能同意,但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益宁也没有多解释:“还是种一些吧,长期吃什么吃多了都会腻的,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他现在正在打破这个大陆上人的饮食结构,让他们从肉食为主的杂食性动物逐渐往植食性动作上转变,中间会出现什么问题他也不知道,还是谨慎一些,慢慢来比较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