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立场,玖言与她现下是相互利用的仇敌关系,因为想要他不暗自动手脚的将悠辰完全治好,所以尽可能的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不将他逼得太紧,万事都顺着他的意思来。
但在假意平和的方面,玖言总胜过她一筹,无论是话语还是姿态,都是作为更加低顺的那一方,百般迁就。让人感觉他甚至忘了自己的初衷,忘了自家真正的主上。
汐然明晓当自己对他产生了这样错觉的时候,就是时候划清界限了。
此回入门镜,一去便是近半年。
玛西尔偶尔会来看看她,但见之沉入冥想状态,并未多做打扰,或者在一边一齐修炼,或者呆一会就自行离去。
转眼仲夏,丛林之中草木生得热烈,在炙热阳光的烘烤下,泛着明晃晃的深绿。
汐然出门镜后,经由族人介绍,先走了一趟匿在林间的青溪。
青溪中游人为的引了一条支流出来,渡入鹅卵石铺设的低洼,水色澄澈空灵,清冷干净,名为青溪泉。是个纳凉戏水的好去处。
方是午时,郁郁葱葱的林间树屋云集,小径边上却无多少人走动,大多懒懒趴在枝干上或者倒在自家床上,以沉沉的睡意抵挡着酷暑。
汐然在一干虫鸣声中,踱步到青溪泉边,将身后的发丝拢住,以丝带随意的系上,褪下外衣便沉入冰凉舒服的泉水之中,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第十位面,气候比第十一位面要极端许多,这夏便热得似个火炉,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就连冥想也难以维持下去,扰了她清静的心态。
风都是暖的,散在嘈杂的虫鸣声中。
汐然鞠了捧水凉凉脸,移眸朝岸边之时,也将心底的话自如的说道了出来,“玛西尔族长既然大老远的来到此处,放着冷泉不泡,屈身在树荫下是为何?”
岸边的草丛动了动,让出来个比夏日阳光更加明晃晃的男子,眉目带笑,哈哈道,“这不是等着大人邀请我么。”走近,“汐然大人是怎么发觉我的?心有灵犀?”
汐然似笑非笑,别有深意的眯着眸,躲闪着其奢华服饰上闪眼的宝石,缓缓道,“因为族长着实很耀眼。”
玛西尔春风得意的笑了。
树影摇曳,晃散了一树阳光,零星的落在他俊逸的脸庞上,显现着真心实意的开怀。
汐然静静将玛西尔的笑容收入眼底,那份真实与毫不遮掩的得意,让她觉得很舒服,不自觉的弯了眉眼,浅浅含笑。
玛西尔咳嗽一声,顿时起范,老神在在道,“汐然大人,你该不是喜欢着我罢?”
汐然神色一怔,忽而便笑出声,过往还真没见过如此脱线惊悚的人。
又看他一脸坚定不移的认准了的模样,好歹还是笑意止住之后,干脆的解释道,“没有的事。”
玛西尔范一收,面上清晰的呈现出一种幻梦破灭的颓唐感,“您被我勾引那般多次之后,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勾引?
说的莫不是在门镜之内的时候,他一边喊着热一边在她临近的地方脱衣解带的事?或者姿态万千的在她眼前,毫无防备,衣襟大敞的睡上一觉的事?
玛西尔今日若是未提,汐然估计一辈子也没往‘勾引’两字方面去想,当然更是点滴感觉都无了。说实在,她还一直由此而判定,玛西尔是个极度怕热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看到他躲在树荫下时,出口相问。
“玛西尔族长。”汐然一阵头疼,“即便是废话,我也还是提醒您一下好了。我同您的族人不大一样,是归属拘谨保守一派。族长自然是风姿卓绝,但我实在不至于奔放到您宽衣解带,我就如狼似虎的地步。您族内拥有那般多貌美女子,就放过我吧。”
玛西尔动了动唇,嗫嚅道,“我又不是闲来无事才去勾引你。”
“那,您想如何呢?”汐然问道。
玛西尔斟酌了一下言辞,才道,“同你行鱼水之欢。”
不能说百分百的料到,但汐然这么长时间总归是对沙利叶族多了份了解,这样的话,他们的确能很利落直接的说道出来的。不过单纯的*总好过是真诚的感情,至少拒绝起来不会觉得心中有欠,汐然笑笑,“对不住,这个我做不到。”
玛西尔愣了半晌,才自行离开了。
很干脆的作风,连一丝黯然都没有,的确是在处理着一件单纯的事。
汐然抬头望着头顶遮挡着烈日的高大乔木,寻思着自己也差不多时候该离开这个族落了。毕竟门镜空间的奥义,她也已经领会得七七八八。
正午过后,原本的艳阳天不一阵转作阴风大作,天黑如夜,雷声滚滚。
汐然将将踏入树屋,外遭便开始下起瓢泼似的大雨,猛烈的拍在窗上时犹如被人在外用手狠狠的敲击着,大有破窗而入的趋势。
这样的天气,再有情调的人,必当也无法再漫步下去了罢,那威力该不必冰雹好上多少。
汐然对供与宾客用的两间树屋总分不清楚,上回先进的是有玖言的那一间,此回则选中了没人在的。恰好落得清静的坐在桌边,捧一盏热茶,闲来无事的观看着一道道似要将天撕裂的闪电。
在盛夏这样狂暴的雷阵雨是颇为常见的,天气也很是反复,有些时候,一天能下好几场雨。
这样的天气纵然可怖了些,暴雨带来的降水却是沙利叶族人所需要的,故而到了仲夏,他们的宴会主题也多了一项,雨祭。
据说是很庄严、神圣的仪式,净化引渡徘徊在人间的灵魂,让它们随着无根水,进入轮回空间。
汐然想起被自己封印住的宸雅,不晓她若是知道自己离安详的轮回之路只有一步之遥之时,该如何作想。
正是一阵狂风携着雨水决绝的拍击上窗,合紧的门应声而开,就像是结界开启了一个口,屋外淤积的泥水毫不含糊的涌了进来,干净的地面转眼变得泥泞污浊。
汐然搁了茶盏,两步上前的打算去关门,不及摸着门扉的时候,才发觉外头站了一个人。
即没有张开结界,也没有撑伞,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整个人都似是从将将从水里捞起来般,湿得透彻。
濡湿的银发勾勒着水流,滑过曲线优美的脖颈,浸入衣襟,隐匿。甚至于低垂的睫都缀着晶亮的水珠,蓦然抬眼时,和着雨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下,最终滴落在地面的积水之中。
玖言的神情中没有一丝惊讶,好似是早就认定汐然会在这出现一般,理所应当的扬起一抹笑唤道,“主上。”
汐然站在门边,看着他足有三秒,才开口,“我要关门了,你进不进来?”
玖言这才似是终于等到允许一般,两步走进门。
汐然转身合上门,打量一片狼藉的屋内,好歹是寻着一处通水的孔道,动用了法力将泥水清理出去,顺带问玖言一句,“你要不要先去沐个浴?屋内备着水。”
玖言原是想说什么,可纵然汐然说着关切的话语,言语时却一直背对着他,瞧都没有瞧他一眼。如此行为上的疏远,委实是不能更明显了。故他最终还是闭上嘴,优先听话的走到屏风后头去了。
临着窗边的圆木桌上镇着一张白纸,是汐然早前拿出来的,既然玖言都已经来了,如今倒省了用途。正欲收起,脑中思绪一过,还是提起笔来。
“明日离去,多谢款待——汐然。“
是给玛西尔的。
虽说当面答谢告别会好一点,但出了今天白日那档子事,她实在是揣测不出短期内玛西尔还愿不愿意见她。
纸张自行折叠封印,带着一圈防雨的结界便飞出窗外去了。
水声淋漓,也分不清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窗外,还是屏风后。
不得不说,玖言的存在感比及玛西尔强了不止一分两分。
玛西尔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她尚且富余满满,从容淡定的沉入冥思状态。
兴许也是玛西尔今日一番话的缘故,汐然恍然于自己的粗神经,给旁人费心勾引多次,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同时也觉自己在这方面,对待玖言也太过无防备了些。
所幸,如今沐浴着的是他,而非自己,应当是没关系的。
正漫无目的出神,窗外‘梆梆’的传来什么撞击的声音,汐然会意的起身开窗。一只纸鹤飞来,落在她手心的时候,即刻展开做一张通篇写满了字的纸。
一句告别也能换来这么多的回复么?
汐然颇为意外的看下去,脸色当即就变了。
当白纸在烛火的吞噬下躺在地面渐渐化作灰烬的时候,玖言从屏风后面走出。发丝已经被擦干了些,闲闲的披散着,衬着他身上白色的单衣,三分出尘,就连那双墨绿色魅惑的眸中蕴着的邪肆诱惑的气息也淡了些。
干净纯粹,无害。
汐然静静等着纸张燃尽,玖言仿佛只是无意一般的问,“主上在烧什么?”
抬起头,汐然面无表情的吩咐道,“玖言,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可知道这是怎样的展开?
哈哈,我都觉得汐然有点分裂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