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心中正奇怪,屏风后一阵响动,就见一个体态窈窕的妇人由皇后凰九搀扶着,袅袅婷婷挑了帘子出来。
说是妇人,但是能当得起袅袅婷婷的毕竟不多。凝歌微微愣了愣,暗忖这难道就是凤于飞的生母么?按照凤于飞的年龄,他的母亲也应该早过了四十大关,即便是在现代科技发达的情况下,保养的如何的好也都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了,只是眼前的女子生的肤如凝脂,眼黛眉稍之间不见丝毫皱纹,头上堆云砌乌珠翠满头,身上一袭深红九凤朝日蜀锦刺绣,更衬得那人光彩照人,华贵异常,不见丝毫凝歌想象中的老态。
这哪里是什么母后?分明就该是姐姐。
凝歌心思百转千回,只是一想在这慈宁宫中能劳动凰九搀扶的除了云安太后无疑了,连忙打了个福恭敬道:“妾身给云安太后娘娘请安,云安太后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哼。”云安太后微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似乎没有理会凝歌的打算,径直错过凝歌坐上了正厅的主位。伺候的丫鬟无比的伶俐,来回穿梭端茶送水。凝歌只能端着手保持着请安的姿势,片刻之后就听见身后传来瓷器撞击的声音,依旧是皇后凰九。
“母后今日和臣妾下了许久的棋,难道是不够尽兴才招凝嫔过来的么?”凰九温柔之极,字里行间似乎都亲这些笑意。
云安太后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声道:“你有天大的事情都想替别人瞒着,说来是叫哀家心里舒坦一些,却不知道这皇宫的墙四面透风,刮得哀家耳朵生疼。”
凰九微微一愣,眼风只扫了一下保持半蹲着的凝歌一眼,原本温润的笑意微微有些收敛,正色道:“母后可是听闻今日在曳香院的事情了?那不过是下人以讹传讹,必定要有所偏颇。母后大可不必全信。即便母后要追问,也要免了凝嫔妹妹的礼不是么?母后心慈善良,见不得人受苦的了,总要给人解释的机会不是?”
凰九一番话说的婉转通透,却是听的凰九都一阵莫名。云安太后今日叫她来显然是要在凤于飞之后还要给个难堪,这也是凝歌意料中的事情。甚至浑身的皮都绷紧了等着这一顿罚来,凰九难道当真不知道云安太后云安太后的懿旨?这是在帮她?
凝歌摇了摇头,有些恼恨自己对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有限的很,此时竟然不能追根溯源找到凰九和她之间的利益共同点。
凰九帮她说话也不是一次,也或许她们本来就很好。
在现代被背叛的黑暗记忆却瞬间汹涌而来,占据了凝歌整个头脑。她一个机灵瞬间惊醒,十二分警惕都调动了起来。
她不该相信任何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该祈求任何人会帮助她。
“哼!免礼?!这些来路不正的狐媚子进宫勾搭裕王,为此折损了哀家多少孙儿?皇帝顾念和裕王当年情分不杀分毫。他心慈手软,是给面前的这个凝嫔下了迷魂汤,而皇后你是一宫之主,如何也这样不分是非轻重?!”
云安太后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落定在那汉白玉制成的地板上,如一把把钢刀直刺凝歌心病。她端着的马步微微有些不稳,心中一念起,转头不甘道:“太后娘娘不亲临现场,如何知道是别人勾引的裕王爷?又如何知道臣妾是给皇上灌了迷魂汤?!”
云安太后愣住,眼神还停留在坐在下首的凰九身上未及收回,根本没有料到凝歌还敢回头顶撞,柳眉一竖,双眼圆睁瞪着倔强站着的凝歌,忽而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放肆!”
凰九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凝歌,从凳子上滑下来屈膝一跪就跪在了云安太后身前:“母后息怒。”又转头对凝歌喝道:“凝嫔,还不跪下给母后谢罪!”
凝歌仰着头上前两步:“云安太后娘娘,不过是因为不能多苛责于皇族,非要拿女人作为牺牲品。你们深处云端枉自决断,却从不顾下面人的生死,您折损的每一个孩子,难道你都确定不是你孙儿吗?”
“凝嫔!放肆!”凰九低斥,一把拉扯着凝歌叫她跪下,凝歌不动如山,一双闪动着怒火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高贵恼怒的面庞却不见丝毫畏惧。
在现代的时候,是不是也就因为杀手的身份太过卑微,所以她凝歌就成了李平抢下执行任务的牺牲品,为了转移敌人注意力或者是因为她得罪了仇人也好,横竖这些决定都是上层的决定。
她恨李平,但是她更恨那些草菅人命,用完就丢的上层指挥。
心里纠结起来的酸疼何不甘给了凝歌勇气,暂时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一个低于人不知道多少等的妾室,自故自甩了凰九拉扯她的手臂继续向前道:“太后娘娘,既然真凭实据就不要妄自猜测混乱顶嘴,今日死了一个凝歌他日还有更多的凝歌,你手上带着佛珠却不存善念。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来人!快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掌嘴五十!然后拖入午门后斩立决!”云安太后气急败坏,顾不得下面跪着的凰九怒吼道。
慈宁宫外窜进来许多的人,为首的正是传旨的大太监,身后的人跟说好的一样抬着板凳拿着两个手腕粗的木棍,木棍尾端都是暗红的鲜血,棍尾已经完全裂开,能清晰瞧见上面的倒刺里面卡的血肉。白花花的趁着那朱红朱红漆面更加的瘆人。
若是旁人看见这样的场面怕是腿都要吓软了,只是凝歌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于这样古老低端的刑具早就司空见惯,微微向后撤了一步冷笑道:“云安太后娘娘这是要屈打成招吗?原来这宫里的妃子都是这样死的!”
云安太后脸色愈加的冷,一挥手那大太监就卷了袖子麻利的冲着凝歌走过来,闷不吭声抬起巴掌就向着凝歌脸上掴去。
亏得凝歌是练家子,身子微微向后一仰就精巧的避开了那太监厚实的巴掌,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那太监的手腕死死捏在命门上,那太监龇牙咧嘴的却始终不肯吱声,“卡擦”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响之后,那太监忍不住哀嚎起来。
云安太后冷哼一声,似乎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冲着门口方向一挥手,沉下眼睑冰冷道:“拿下!杖责五十之后送入死牢!”
话音一摞,门口应声蹦出来几个带刀侍卫,三两步一动就把凝歌紧紧的围在中间。凝歌冷笑,暗想果然是在这里等着呢。
凰九盯着圈子里的凝歌看,眼神微微放空,睫毛恰到好处的遮去了眉眼里的光芒。凝歌一人之力对抗慈宁宫众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冰冷。
凝歌嘴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掐死了哀嚎的大太监不肯松手,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瞧着的却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云安太后。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窥见凤于飞与柳妃欢好,当时说的就是凝歌求的云安太后和凤于飞同床。
本来应该是个体贴入骨的好婆婆,却在下一瞬间变了脸要她的命。
看来来了这里她衰到爆的运气也并没有转变。她恼恨看见的这些主宰她命运的人,不过是想要安稳现世,为什么这么难?
更气人的是这原本的身体到底是有多拉仇恨,丢了一大堆不明不白的烂摊子是要闹哪样?
“不仅仅该要拿下送入死牢,还当斩立决才是!”一道凉凉的声音落地有声,稳妥的传进殿中。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一身明黄的凤于飞恰好走过门口的转角,背手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胸口双龙戏珠的图案今日分外的狰狞,龙袍那镶了金线滚边的下摆浮动许久才贴于脚踝,显然来势汹涌着急,姿态必定不如面上的这般的平易近人。
“皇上万岁!”除了原本就跪在地上的凰九与那高高在上的云安太后保持原本的姿势,众人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凝歌丢了手里几乎嚎的没了力气的太监,倔强的迎着门外照射进来的夕阳光辉瞧着那明黄色的人影迈过门槛走进来,步伐极慢,但是却又好像每一步都有算计,恰好和昂首挺立的凝歌擦肩而过,清晰的能听见丝绸和丝绸摩擦在一起的轻微声响,凝歌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皱眉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哦不,救星。
他来干什么?凑热闹?
“母后说儿皇说的是不是?”凤于飞笑盈盈的问道。
云安太后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怎么?皇儿今日是来拆哀家的台的?”
“儿皇不敢。母后既然要杀凝嫔,儿皇求之不得。只是和玉珑国之间的邦交就要陷入僵局,您是觉得凤翎国安泰太久了要给儿皇找些事情做做?”凤于飞挑眉,半眯着的凤目微微抬起,一瞬不瞬的瞧着面前姿容未改的云安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