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就告诉他们凤玉在哪里吧?算是奴婢求您了。”唤月唉声道,头重重的磕在面前拦着蛇的铁丝网上,悲痛欲绝,险些就要昏过去。
凝歌只是鑽着眉头不肯说话,别人不知道,唤月跟在她身边贴身伺候这么久却是知道的,那凤玉一早就已经丢了一块,如今另外一块也下落不明,她要如何说下落?
即便是信口说来的假消息,很快也会在凰九那里无所遁形,到时候逼急了凰九,唤月一家的处境更加的艰难。
唤月是希望凝歌能随口说一个假消息来糊弄这些人,可是凝歌却是知道凰九的手腕,到时候唤月和她的家人都要尸骨无存,苟且偷生这一时半会又有何用?
凝歌这样想着,探出舌头来润了润干裂的下唇,狠下心道:“那凤玉现在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凝歌话音刚落,就感觉那边监审的侍卫手腕一翻,一条纯黑色的长鞭就落在了唤月身边,大汉那冰冷的声音也紧随而至:“皇后娘娘有旨,既然不招,那就打到招为止。唤月姑娘,还是动动手为好。”
那监审的侍卫是一个带着红头巾的大汉,生的五大三粗的,即便是透过那层层叠叠的衣襟,也能看见耳后和脖颈之间有青褐色的刺青,刺青纹的不是别的东西,可不就是凝歌脚下的黑蛇的三角蛇头。
看来他们在这里的时间由来已久,也是这些个黑蛇的饲养者。凝歌在不熟悉火岩蛇的时候曾经打听过这个世界上养蛇的方式,一般能豢养来作为武器的毒蛇都是要和人无比的熟悉,就和大漠上的熬鹰是一个道理,当你战胜毒蛇的时候,你才会是毒蛇的主人。
凝歌的脚下盘踞的蛇窟,不说有上千条毒蛇,几百条也是有的,这样庞大的数目,确实是需要有些本事的人来掌控。
能在这样的环境存活下来的人,心怕早就已经是死的了。
又何以指望他们会体谅人间真情,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这水牢里唯一高于蛇的杀人机器罢了。
唤月死死的盯着给她丢过来长鞭的刺青大汉,手指却如何多挪不动去触碰那黑色的长鞭。
身为奴仆却伤害自己的主子,已经是不仁不义的大罪过。只是若顾不上那边的家人,又添上了一抹不孝。
不管今日唤月如何,再入轮回之时都只能背负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了。
“还不动手!唤月姑娘是要看看这些人如何被下面这些个黑蛇吞噬的么?”那刺青大汉忽然朗盛喝了一句,惊得唤月浑身一颤,硬着头皮抖着手执起那黑色的长鞭。
细看那长鞭,上面好像是用油喷过一般,漆黑的一片。只是在正中间有一缕白,再看,却是和那铁丝网下面拦着的黑色蟒蛇形状相似。
和毒蛇的皮有些相似……
“啊!”唤月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尖叫着丢了手里的长鞭,有些畏惧的向后缩了缩。
那刺青大汉毫不留情就仰头大笑起来,刻意提醒道:“唤月姑娘还是好眼力,也看出来这就是用黑色的皮编出来的长鞭,这黑蛇本身都是剧毒,蛇皮上自然也不能幸免。被长鞭触及的皮肤不能愈合,并且会不断的溃烂再无恢复的可能了。在这水牢里,这也算是个利器,娘娘若是不说,我等有的是法子给唤月姑娘奉上,姑娘只管用就是。”
那汉子的话分明是对着唤月说的,却是一句句的都针对这凝歌。沉寂了许久,唤月依旧是没有去拿那根黑色长鞭,那大汉大概有些不耐烦,抽了腰间的一条长鞭毫不客气的就向着蜷缩在一边的唤月家人身上抽去。
“唤月姑娘,在这里可没有您犹豫的时间,您问不出来的罪过都会由您的家人承担,为了你的父兄和侄儿,你最好还是听娘娘的话罢了。”刺青大汉忽然又恶狠狠的说道。
牢房里安静的厉害,凝歌和唤月两两对峙。边上抽打唤月父兄的鞭子一声不停,哀嚎声也是紧随而至。
“月儿!救我……”那老人无力的呻吟道,声音又陡然被打断,沉浸在一片杂乱的鞭声中。
凝歌心中还挂念着那悬在蛇窟边缘的孩子。
唤月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似乎从来不曾听到过她谈及父母家人,只是在听见江南暴动的时候才反应有些异常。她本该能早点察觉到唤月的不对劲,至少能先下手为强,不给凰九任何的可乘之机,也许他们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困顿了。
唤月的目光在不断被抽打的父兄和被吊起来的凝歌之间挣扎,泪水一滴滴的滚落下来砸在深不见底的蛇窟里,引得下方的黑蛇愈加的兴奋起来。
“唤月!叫你动手你就动手!你是要看着他们死吗?”凝歌沉声道,撇开眼睛不去看那刺青大汉手底下抽打的那几个唤月的家人,此时他们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他们身在平地,迎着光可见凹凸处已经有鲜血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坑,沉沉的发亮。
如果说这鞭子就是用下面这些个蛇的蛇皮做成的,打出来的伤口不能愈合,那么唤月的父兄此时身上挨的每一鞭子都是致命的,这和三菱军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合时宜的把控在了对手的手里。
唤月依旧是没有动静,只是愣愣的看着地上那渐渐汇聚的鲜血。那刺青的大汉显然已经是失去了耐性,竟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悬挂在蛇窟边缘的孩子身边,一脚就狠狠踹了下去。
“不要!”
“不要!”
唤月和凝歌同时尖叫了出来,只是什么都已经迟了,原本还是在沉睡的孩子,因为大汉那一脚移动了位置,堪堪向着那蛇窟里摔去。
那刺青大汉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光在烛光摇曳之中只能窥见冰冷和兴奋,隐约还有些对蛇的爱怜,却惟独没有对那孩子的悲悯。
凝歌挣扎了一下,却依旧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从蛇窟滑落下去,直直的掉进了蛇身上。三角形的黑色蛇头不住的往那孩子身上靠近,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看一部慢动作的惊悚电影,只不过也就是那片刻的缓慢,很快动作又快了起来,蛇群里发出一阵满足的囫囵吞枣声音,转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凝歌瞪大了眼睛,心跳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唤月则尖锐“啊——”了一声,猛地捡起地上的长鞭对着凝歌就是一通乱甩,嘴里还无意识的叫道:“不要,不要杀念儿,我做,我什么都做!不要杀……”
“唤月!”凝歌脸上生生的挨了唤月一鞭子,登时鲜血横流,不住的从额头往下巴上垂落,眼光却不敢去看几乎要疯狂的唤月,只是死死的盯着那摔进蛇窟里的孩子。
那孩子不过是五六岁的光景,身子骨头都是软的,丢在那一大堆的蛇里,根本就连做一条蛇的牙祭都不够。青黑色的衫子下去,不过是有黑白一阵交错翻涌,再上来时候就只剩下衣衫了,再一翻,就连那青黑色的小衫子也不见了。
可怜那孩子连一句呻吟都不曾有就入了蛇腹,连白骨都不曾剩下。
“念儿!念儿……”唤月冲着下方尖叫道,膝头一软,就跪了下去,双手死死的扒着那铁丝网泣不成声。
凝歌看着那蜷缩这的人儿,心里忽然也跟着蜷缩起来,说不出来的沉闷和酸痛。
凰九啊凰九,她既然是把这些人一起带进了水牢里,是根本就没准备放出去一个吧!可是唤月口中的念儿还是个孩子啊,还是个孩子,受伤时候只会沉睡的孩子,即便是这样安分也不能幸免么?
她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换取心中的那片刻平衡?
凝歌微微晃了晃身子,瞬间觉得头晕目眩,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脸上伤痕失血过多还是因为看了太过惨烈的一幕,拳头一点一点的攥紧,所有的恼怒都冲着头皮上冲去。
都是她,若不是她,这些人都可以好好的活着。
所以她的到来只是一个变数,只是一个突破了异时空的意外,只会给被人造成灾难,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唤月……”凝歌低低的唤了一声唤月,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听见那刺青大汉冷笑道:“你若不想你的家人都是这样的结果,最好是听娘娘的话。”
“我……”唤月低吟一声,痛苦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涕泗横流的父兄,眼眶一阵阵的发红,抖着手拿起了地上的鞭子,挥舞在半空中却是如何都下不去手。
在看见凝歌满脸都是血之后,唤月好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凝歌笑着跟唤月唇语了一句:“对不起。”说罢就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即便是凝歌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闭上了眼睛,那鞭子偏生就跟长了眼睛是的一下子就落在了凝歌身边的铁丝网上。
众人看出来了唤月的心软,鞭打唤月父兄的鞭子就耍的愈发的叫人眼花缭乱,哀嚎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到唤月压抑不住的尖叫起来:“不要!不要打了!”
唤月直起身子来,扶着身边一个铁柱子站定,盈盈对着监审的几个大汉屈膝行礼,哀声道:“各位大人,凝歌横竖已经插翅难飞,只是硬碰硬终究不是什么好法子。还请众位大人回避一下,容奴婢跟凝贵妃私下里说几句话,唤月承诺,等到你们再进来的时候,必定会给你们想要的答案。”
“哦?”为首的大汉收了手里的长鞭,不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唤月。
唤月面色从容,瞬间就不见了之前的柔弱之色,只是平平静静的在那丝网之上跪着,似乎看不见下面那些奔腾的黑蛇,也看不见那悬在蛇窟的女子,只是拿一双秋水剪瞳一般的眸子盯着那大汉看。
那大汉抹了一把下巴,邪笑道:“姑娘倒是有些意思。死了个人,也总算是知道些轻重了。知道硬的不成来软的,罢了,横竖这水牢里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把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丢在这里也成不了大气候。你只要记得娘娘手中掌控的是什么样的人就好。”
说着就冲着身后几个莫不作声的侍卫一挥手,从暗处闪出来几个侍卫,一并跟着大汉就出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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