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禄眯着眼睛,神情陡然严肃起来。
此人倒是巧舌如簧,话语中还多是异想天开,甚至有些不着边际,不过有些想法还是挺有价值的。
匈奴自冒顿单于即位以后,国力大增,高祖在位时,大汉都拿匈奴没有办法,何况现在?
然而南越偏安一隅,倒是可以谋划,只是赵佗统治南越数十年,又据天险而守,单靠武力的话有点冒险。
不过眼下倒有个机会!
吕禄森然地瞅了嬴轩一眼,疑心尽起。
虽说吕四贪得无厌,但对自己还算忠心耿耿。而眼前的李轩,智谋固然十倍于吕四,却也不易控制,更看不出他的目的。
暂且再试试他!
吕禄对嬴轩的高谈阔论,不予评说,反而话锋一转道:“听闻你和吕四有隙,好像还有个赌局?”
嬴轩神情一凛,他虽然恨吕四,但吕四的死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这笔烂账说什么也不能算到他的头上。
“侯爷,这事不假,但吕四之死,确确实实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还望侯爷明察。”嬴轩急于撇清关系,语气较以前慌乱了许多。
吕禄微笑道:“不要紧张,我当然知道吕四不是你所杀,否则你以为还能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为何与吕四过不去,你可知道他是我的人?”
嬴轩假意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心中异常镇定。
从吕禄口中可以得知,他已经查出杀害吕四的凶手,但对吕四之死却很漠视,估计在他眼中,吕四连他的一条狗都不如。
吕禄之所以耐着性子跟我提起吕四,想必还是在试探我,他虽然看中了我,却仍然心存疑虑。
比如李轩献出歌舞,处处巴结,到底想得到什么?
比如李轩为什么要和吕四作对?
比如李轩提出的让太皇太后称帝,可谓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当真一无所求?
类似等等。
嬴轩想到此处,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摆出一副掏心窝子的表情,郑重道:
“不敢欺瞒侯爷,我是一个俗人,就想要更多的钱和更多的女人,但这在长安并不容易。
所以心里多少有些嫉妒吕四,嫉妒他可以在侯爷手下做事。不过我一直谨言慎行,对吕四也是恭恭敬敬,奈何他还是容不下我。”
吕禄缓缓点头,管家跟他说起过,吕四近些时日,越发放肆了。
每月上交的例钱越来越少不说,还经常借着侯爷府的名义,为非作歹。不仅如此,还经常肆意打压前来投靠自己的门客。
哼,吕四这厮就是怕别人在我面前抢了他的风头,如今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这就对了嘛,男人就应该有欲望,这样才好控制,当年自己之所以看中吕四,完全是因为从吕四眼中看出了不同于常人的贪婪。
眼前的李轩,隐藏地很深,竟然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不过以后总会露出马脚的。
吕禄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男人嘛,喜欢钱财美色也是人之常情。既如此,我现在赏你黄金百两,美姬二十人,下去领赏吧!”
嬴轩一怔,片刻便镇静下来,既不答谢作揖,更没有起身离开,只是静静地坐着。
吕禄奇道:“怎么还不下去,嫌少?”
嬴轩有些哭笑不得,既然对方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也顺着对方装一回,不就是演戏嘛。
嬴轩缓缓起身,拱手道:“多谢侯爷美意,只是李某并不仅限于此,既然侯爷志不在此,就当李某从未来过。
告辞!”
嬴轩再次作揖,假意离开案几,径直向厅外走去,他故意走的很慢,只是为了等待对方挽留的声音。
“且慢!”
嬴轩适时地停下脚步,转身道:“侯爷还有何吩咐?”
吕禄笑着起身相迎道:“李公子莫见怪,是我怠慢了,来,请坐!”
嬴轩知道分寸,如今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都对你低声下气了,自己就不能再扭捏了。
当即作揖,惶恐道:“侯爷言重了!”说着,弯腰恭敬地请吕禄上座。
两人坐定后,吕禄警觉地忘了一眼门窗,悄声道:“我若是志在此,公子可愿助我?”
……
嬴轩根据所知的西汉历史,煞有其事地向吕禄分析天下大势。七分真三分假,哄骗地吕禄一愣一愣的。
不过吕禄毕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虽然表面上对嬴轩的话深信不疑,其实私底下还是持观望态度。
嬴轩对此还是感觉地出来的。
尤其是吕禄提到,前不久南越派了使臣来长安,却对使臣的身份、规模和目的都只字不提。
即使如此,两人仍旧交谈甚欢,直到傍晚时分,女婢前来掌灯时,嬴轩才记起了时间。
也记起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没有解决。
女婢下去以后,整个大厅立马变得灯火通明,女婢关上大门的瞬间,嬴轩清楚地看到,外面虽然昏暗,却也还有亮光。
厅内的光线一直暗弱,都是大厅门窗紧闭的结果,看来吕禄还是挺担心隔墙有耳的。
嬴轩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茶,不经意间瞅了一眼房门,暗忖道:也不知章婧在外面怎样了,她应该很担心吧!
嬴轩深感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起身道:“天色已晚,李轩明日再来拜访。
只是婧儿她……”
吕禄伸了伸腰,坐直了身子道:“我看你就不用回去了,我与公子交谈甚为投机,不如夜里继续秉烛夜谈如何?
至于你说的静儿?可是院子的女婢,你若是喜欢,我让她今天晚上陪你!”
嬴轩脸色一沉,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我提章婧干嘛,吕禄显然已经将章婧的事抛在脑后了。
嬴轩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能与侯爷秉烛夜谈,那是我三生有幸,至于婧儿……”
吕禄微笑着,不以为意,不就是个女婢嘛,他喜欢多少我就给多少,李轩这个人说不定真有大用处。
正在这时,一个家丁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吕禄顿时收起了笑容,面露不悦。这个时候进来,还如此匆忙,想必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
哼,会是什么事呢?
底下人都知道我的规矩,在我密议时,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我可是给他们长过记性的。
血迹还未干,难道他们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