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年直勾勾的看着她,外露的半张脸上闪过丝薄怒。
空闲下来的那只手一把握住她手腕,将她身子往身前带了几分。
乔慕见他抽风,下意识想要逃离,提气,凝聚起一股内力,只是,她掌心的力量还未挥出,便被他长袖一挥,无声消纳在花丛后。
慕君年倾身,将她往花丛边抵近了几分,低声道:“这可是番王府的宴会,你打算在此大动干戈?”
“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的”她恼怒道:“放开”
他非但没松手,手下的力道反而重了几分。
低音凉凉:“身为本宫的夫人,背地里跟着那傻子招摇过市便罢了,还偷看这些丑陋场面,本宫还不能生气了?”
乔慕无语翻白眼,轻喝了声:“闭嘴”
“慕君年,我再次、郑重的声明一遍,别特么老以我夫君的名义自居,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你知不知道你屡次这样让我很困扰?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你的窟民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我们明明就什么都不是啊…”
她气急,说的虽是事实,态度却不怎么好。
“是么,在你眼里,我们、什么都不是?”耳迹,他极轻的低音里含着丝哑意。
抬眸间,只见他面具下那双眼露出一抹痛色,这模样…,就好像他被自己辜负得不轻一般。
乔慕蓦的想到那天轻风说出口的话,想到慕君年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却好像每一次都没给过他好语气,包括刚才…。
虽然说,这人真的是每次都有些抽疯,总能轻而易举挑起她的怒气。
却不知为何,看到他备受打击的模样,明明她认为自己并没什么错的,此刻却有些莫名的心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鬼。
慕君年的态度,也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他不喜欢自己吧,可他又为自己做了许多。
说他喜欢吧,他又总是这样欠屌的来惹她生气。
她想,如果自己莫名其妙的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他一定会觉得她自作多情吧。
挣开手,推了他一把,干脆转头不再看他,豁出去了,冷声道:“慕君年,我不管你对我是什么心思,喜欢也好,觉得耍着我好玩戏弄也罢…”
“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第一,我不会喜欢你,第二,我也没什么心情陪你玩耍”
话说得有些绝情,想到自己这样说,他可能不会陪自己过招了,她也有些心疼。
但是,无功不受碌嘛,与其平白接受着他的好而欠下这份情,她宁可不要。
至少,她不想再听到他以自己夫君名义自居了。
嘴里这么说着,她觉得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却连她自个都不知道,短短两句话出口,这颗心竟格外的沉重,生生涩涩的,甚至,有那么一丁点…难受,可她为什么要难受?
她不知道…
长呼口气之后,继续道:“所以,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就是有些莫名的紧张,半蹲在花丛后的身子,呼吸也因心情的复杂而变得粗重了些。
好一会,都没有听到身后人回应。
乔慕余光往后扫,终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却见身后早已空空一片,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连一丝余风都没有残留,她气得跺脚。
“这人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气恼的同时,又有些郁闷,跟那个武力值变态的家伙比起来,自己果然还只是个菜鸟,发现不了他到来,亦发现不了他离开,跟他一比,自己真是弱到了家。
这一瞬,突然有些小后悔,又有点希望适才的话那人并没听到,这样,有他的帮助,武力值提升得肯定是更快的。
就是…这样会不会太不要脸了些?
她捧着腮帮,内心纠结成一团乱麻。
这偏院越来越热闹,她却没太有心思听了,悄悄的折回了宴厅。
主座上云慕已经离开了,主座下首也没了君落尘的身影,她也没太当回事,在这种场合,那家伙应该丢不了。
甚至宴厅的贵女们都只余没几个,乔慕知道,那些人八成是看偏院的热闹去了。
她心里有些乱,想直接离开,心情里又有点闷,干脆回到自己桌案前,酒水一杯杯下肚。
微醉时,宴厅又重新热闹了起来,看热闹的人回来了。
瞧着她颓废的模样,不少人看尽了笑话:“这下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吧,老王爷这般疼爱郡主,怎可能看着一个通房丫头骑到自家宝贝孙女头上”
“就是呢,这不,没小王爷在此撑腰,屁都放不出一个了吧”
“呵…这人啊,就是得贵在自知,这乔家几个姐妹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极品”
“谁说不是呢,一个抢自家姐姐的未婚夫,为了一个男人不顾姐妹情谊使尽了手段,最后害人害己”
“还有那个乔琴月,为了嫁入高门,竟不惜在人家的宴会上使那些下三烂手段”
“这下好了,整个京城都知道她什么德行了,即便仗着失了清白入了番王府做侧妃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低贱的妾”
“啧…,至于这个乔大小姐就更厉害了,明明出身低微却还自诩高傲,竟当众打丞相千金和太师府千金的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而已”
“哼…这下知道教训了吧,郡主不过失了些许记忆人变得温和了些,某些人竟傻乎乎的把郡主当纸老虎了”
“哎呀呀,这一趟赴宴可真是没白来,什么热闹都看尽了,不枉此行”
……
耳边,那些贵女们嚼舌根的风凉话一波波袭来,换乔慕先前暴躁的性子,肯定早炸了。
但是现在,她满脑子不是君落尘,竟都是慕君年那布满痛色的眼,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混蛋。
是以,这些疯言疯语她没太在乎。
云慕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瞧她这样,下意识的拧起眉头,脚下的步子没有回到主座,而是停留在乔慕桌案前关心道:“乔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云慕还以为乔慕回来之后变了个样是因为云立天的喊她出去的关系,心里有点虚。
乔慕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借力站起,轻伏在云慕耳边问了句:“你为什么这般关心我?”
“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还是因为我、与你记忆里的人相似?”她笑着,半醉的眸色里带着几分犀利。
‘云慕’闻言,美目里瞬间现满疑色:“你…”
‘言真,是你吗’乔慕在心里问了一遍,犹豫之下,终是没再开口。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乔慕在欺负云慕。
已经有贵女上前帮衬,并对乔慕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当众对郡主动手”
云慕眉头紧拧:“…”发现手腕的确是被乔慕扣得死死的,眼前的人好像脑子不太清醒,她冲身边的小姐们解释了一句:“你们误会了,乔小姐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可是,那些看乔慕不爽的人,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真相怎么样根本没人关心,那些人只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借云慕的手打一下这低贱丫头的脸。
已经有人动手推桑乔慕:“就是,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而已,在云老王爷面前受了气,竟还有脸发泄到郡主身上”
“我今天非替郡主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这些人推推桑桑的,云慕那薄瘦的身影眨眼都已被挤出人群之外,无耐之下,只好转身出门去喊人。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简单的交流,竟也会惹出这么大事。
她要是喊人过来对这些小姐们动粗,自然也是不成的,她毕竟是这宴席之主,对宾客动手,有心人要是大闹一场,没准还会连累整个番王府。
云慕心里也有些恼恨,甚至觉得这场宴会根本就不该举行,这些人一个个摆着副关心她的嘴脸,却不停的在她的宴会上挑事,一但她稍稍没处理好,就会里外不是人。
好些个丫头过来安劝这些小姐们,但是没人听,宴厅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眼前的闹剧,半醉中的乔慕只觉得讽刺无比,这些人可真是好手段。
她没有大动干戈,自然也是同现在的‘云慕’想的一样,骨子里,她自然是把番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在这里闹事,左右背锅的都会是番王府。
这些贵女们的攻击虽然没伤到她,但是她心里真的是很气,一直在暴走的边缘徘徊着,但凡她稍稍使出点内力,这些个贵女就会摔成狗吃屎。
如果是在她自己的地盘,她是绝对不会忍的,可现在,她必然还要考虑番王府。
刚想使点手段开溜,耳边,一道清锐的女音在众乱中突兀的响起:“是谁在欺负我战王府未来的儿媳?”
‘轰’…
不只是乔慕,那些正悉落得热闹贵女们同样是感觉被雷炸了一般。
一个个面面相觑,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直到她们回头,战王妃雍容的身影落入眼帘,华丽的墨色衣摆镶着金色云纹,长长的拖在身后,举步间,天成的贵气直逼众人。
贵女们一个个才在惊恐中收回了手,站回自己的桌案前。
还不忘解释:“是、是乔小姐先欺负郡主,我们、我们只是帮郡主出气”
瞧,这般轻易的便将锅往云慕头上一甩。
云慕深呼了口气,这些个女子,针对的不只是乔慕,还有她,真是讽刺。
没等她冲战王妃行礼,战王妃那抹墨色清影已经走到乔慕桌案前,没有一丝长辈架子,弯腰,执起乔慕的手,左右瞧了眼。
发现这半醉的人并没有受伤后,才无耐的摇了摇头:“丫头,你平日里也不像是任人宰割的主啊,今日是怎么了?任人骑到头上也不带反抗的?”
乔慕光了下脑袋,冲战王妃笑得亲切:“嗨,我这不是喝醉后控制不住力道么”
“这好歹不是自己的地盘,万一出手太狠…把人给打死了连累了番王府就不太好了”
她面露醉意,笑得也有些憨,让人感觉她说的话也言过其实,没人觉得她会有几分本事。个个对她说大话鄙夷不已,碍于战王妃在场,自然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呵…敢欺负我儿媳妇,便是打死了又如何?”战王妃余光都没给众女子一个,清锐的嗓音哄亮无比,强有力的穿透众人耳迹。
且言且嚣张,却没人敢质疑她的话,战王府的人,素来很嚣张,还没人敢惹的那种。
众人正沉在战王妃亲口承认乔慕这个儿媳的事实中无法自拔时。
便听到战王妃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不过你考虑得也算周到”
她微停了下:“在番王府闹事不到算什么,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脏了你的手却着实没什么必要”
贵女们闻言,脸色可精彩了,被人当众这般鄙视,打她们竟然还只是嫌脏了手,这个战王妃,果然是个面慈心狠的角色。
接着她们又看到战王妃宠溺的摸了下乔慕的脑门,笑道:“只是啊,这往后若是有人再敢欺负你,可千万别再手软了,毕竟手脏了可以洗,这万一被打,受伤了想要痊愈可就难了”
众贵女闻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战王妃这哪里是在安抚乔慕,这分明是变着相的在警告她们呢。
这事情闹在番王府闹起来,番王府的人可能会为了脸面大事化小。
可这事要是由战王府出面,真正理论起来,可不是随便把脏盆子往云慕头上一扣就能解决的事了。
先别说一个不讲道理的小王爷,就是这‘太讲道理’的战王妃也不是一般人能怼得过的,真把这事搬上台面,最后不占理的自然是她们。
乔慕知道战王妃这是在替自己出气,她何德何能让战王妃这般护着,战王妃这也是爱乌及乌吧。
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连她这种德行的女子都能接纳。
想到自己适才心乱的原由,乔慕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对啊,她怎么可以为了慕君年那厮心情不好?一直以来,能影响她心情的不该是君落尘吗?只有她在乎的人,才能影响她心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