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上,肩上,眉宇之间似都被撒上了这在日光之下泛着淡淡银光的香灰。
忧冷的香味转瞬袭来,鄯月定定的站在神塔祭司的前面,神情倦腼,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正好符合今日这庄严肃穆的日子。
徐徐缭绕的烟雾自那大香烛之上韵散出来,弯弯曲曲直上苍穹之天幕。
缓步走向了祭台的最前方,看着台下那一大片乌泱泱的人,今天是容盛王国被建立的第一天,容盛,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以一国换一人,换那人嘴角衔笑,立于自己的面前。
眼前冰冷的空气似乎在告诉她,这是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想,所以她选了容盛作为自己的国号,就算不能实现这个梦想,那么她也要把这种痛深深地镌刻进心里面,那个含辛茹苦哺育了她十五年的女子,是那样的华贵无暇,温和宛如江南水乡的女子一般,那般的细致又温柔,这一生的柔情只赋予给了两个人,一个是楼兰国上任王,鄯于,另一个便是她。
少女于祭台之上展阔双手,以着一副拥揽天下的姿势立于台上。
一身纯金色的服饰似比那金阳还要耀眼三分,上面绣着的凤凰朝天花纹似灵动一般,熠熠生辉,令人不能直视,只能伏拜于其脚下。
“得享女帝,千秋万载。”台下的一众人齐齐的跪了下来,一阵又一阵的呐喊直直的响彻云霄。
正当在这全场都处于极度庄严之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突然蹿上了祭台之上,指着鄯月的背影道,“我诅咒你孤苦一生,至老无依。”声音尖细锐利,还带着小孩般娇气。
跪在地上的人都听到了祭台之上传来的那个声音,呐喊声一停,皆把自己的头往上一仰,看见了那个立于神塔祭司旁边的那个小童子,众人又是一愣,那可是未来的神塔祭司,现任祭司就还剩两年的寿命,之后便是这个小童子登上神塔祭司这个位置。
刚刚那个未来祭司的说的那一番话,似乎像一个巨石落进了平波无动的水里面,立刻激起一阵极高极高的浪花,令众人皆是一震。
反应过来的神音忙的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小童子的嘴,垂着头,看着地面,似乎有一种做错了事情的感觉。
鄯月转过身,嘴角掠起一丝清和淡漠的笑道,“女帝鄯月的命运向来都不是由别人来论定的!”语气坚决,铿锵有力,这样过于凌厉的声音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来说似乎有点过了。
但她是鄯月,过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她认为,自己这样说,是最正确不过了。
她怎么可以孤苦一生,怎么可以至老无依,那日月光下,她向着那个少年许下了一个诺言,她还要去实现它,去完成它!
但是心中却突然升起了那么一小丝的害怕,当她昨天在乾域宫的偏殿看见这件凤袍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害怕着,因为到目前为止,那天的梦境,似乎成真了,那么接下来的自己就要在大殿之上,上演一场挽留不住绝尘的戏!
小童子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神音死死地捂住了嘴,只要用着自己那双毫无杀伤力的眸子死死地瞪着眼前华装盛服的鄯月。
台下的人似乎还处于震惊当中,神塔祭司的诅咒,不同于寻常人在临死之前爆发出内心最后的不甘,不愿,而是一定能够实现的咒言。
瞬间,所有人的脊背上都爬上了一丝丝的冷汗,站在祭台之上的女帝鄯月现在才十五岁,而那个未来祭司所咒的却是孤老一生,至老无依,十五岁到迟暮之年,这中间的跨度可是长达几十年,几十年的孤寂岁月,没有人能够忍受得了,所以,神塔祭司的年限只有二十年,不知道是不是九重天之上的那些神灵深晓孤寂岁月的可怕,所以才定下了这个时间。
转过身去,抬眼望着那无垠的天幕,天地浩大,空阔辽远。
鄯月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一生,似乎和神塔羁绊不断,刚刚出生,便被神塔降下预言,说自己的是席卷中大陆的女帝星。
十五岁,却又与现任的神塔祭司纠缠不清,扯上了这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分。
还是十五岁,在她登基的这天却又被下任祭司亲口诅咒。
注定她要坎坷一生,跌宕起伏,至死方休。
突然一个黑衣少年迎着众人的视线踏上了祭台之上,将手上的一件银色织锦大氅盖在了少女的身上,西北之风永远都是那般的萧瑟而又冷冽,令人不想直面,只想侧立以躲过。
而站在少女旁边的黑衣少年似乎不畏惧这寒冷而又萧瑟苍凉的冷风,站在少女的身侧,那风儿吹着少年的黑发掠上了少女的脸颊,于凌乱中窥见那一方整齐四方。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们皆是用着疑惑的眼色看着站在祭台之上的女帝,只是知道鄯月在弑父夺位之后,就一直深居乾域宫,或许在修身养性,又或许在忏悔自己的罪孽,但是他们不知道鄯月竟然会和一个黑衣少年如此的亲密,那样接近于夫妻之间的动作竟然可以被他们当众看见!
自古以来,除了几百年前那个南国帝王司徒卿玉之外,还从来没有那个帝王会让自己的恋人与自己齐齐的站立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
或许他们的女帝格外不一样,对,他们的女帝格外不一样,不然也不能凭借一介女流的身份夺得了这王位。
“众卿请起,至神仙殿摆宴。”感受着身边熟悉的味道,鄯月心中升起的那一小丝恐惧瞬间被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就不信人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孤老一生不成。
这世间很多事,从来都不是按照人们的意愿所发生的。
所以鄯月也看不清未来的一切。
——
“三哥,你留下来是为了报恩,报杀父仇人的恩?”玩转着手里的玉核桃,鄯祥抬起头看着眼前穿着一件将军服装的鄯武,语气轻狎,似乎带着疑问和讽刺。
鄯武抬起头,望着那一抹苍凉尘沙覆盖的天幕,眼神似要将那一层厚厚的尘沙望穿,然后直击那蓝蓝的天幕。
“彼此彼此。”说完,鄯武便跟随着百官的脚步去了神仙殿。
“彼此么?”低下头,还是玩着手上玉核桃的鄯祥嘴角似啜起一抹笑,呢喃道。
——
神仙殿,这是鄯月在楼兰国给文武百官留下最深的印象的一个地方,当天的少女于屋顶下落,身边荡悠悠的金色遍布,衬得当时穿着银色织锦大氅的少女耀耀齐华,遗世而独立的样子。
不过最让文武百官忘不了的还是少女最后临走之时,扛走了一个男子,就这么霸气的将一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左右的男子扛出了神仙殿。
兜兜转转,鄯月看着这一个依旧笙歌繁华的地方,一种苍凉之感募得划上了心头,感斯往矣。
凌绝尘小心翼翼的扶着还处在虚弱状态中的鄯月,鄯月从城楼上摔下去的那次已经彻底给他留下了阴影,所以他走在鄯月的身侧,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上前扶着她,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鄯月对着身后的凌绝尘温柔棉卷的一笑,带着春风拂人般的温暖。
正好这时准备扶着鄯月上座的许慕言刚好转过头,看到了鄯月脸上那如同春风般的笑意,心中一顿,刚刚她在房间之内的时候,看到鄯月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的疏离而又淡漠,似要将一切都排斥在外的神情。
但是许慕言现在看到少女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温倦,似带着江南的春水柔情一般,不过这笑容也仅仅只是对于一个人绽放。
凌绝尘似乎想要回应一个笑容,但是却只能稍稍的抽动嘴角,结果很明显,鄯月在看到他脸上这个不伦不类的笑容,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早就知道鄯月本性的他竟然还做出了这种蠢事,这时凌绝尘宰了自己的心都有。
已经在神仙殿就席的文武百官没有听到这铃耳的笑声,因为此时自己的全部精力都到了舞台之上的笙歌炫舞的舞姬上面。
此时带着小童子进殿来的神音刚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绝美的眸中似划过一道不为人知的色彩。
碍于身上所穿的那些繁重的服饰,要不然鄯月此时肯定已经溜走了,对着已经阴沉这个脸的凌绝尘笑了笑,道,“绝尘,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本来想将双手举到眼前的,但是细长锐利的护甲让她再一次败了。
傲柏,你这个毛线!设计的什么东西啊!已经快处于崩溃状态的鄯月只好在心底拿着傲柏开刀。
正躺在树下晒太阳的某少女睁着眼,望了望放晴的天幕,募得就打了个大喷嚏。
看着眼前这个在众人面前威武尊严的少女,到了自己面前却恢复了少女本来该有的模样,凌绝尘不禁觉得心中一暖,伸出手替少女理了理她额间的一缕碎发,然后俯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于是鄯月很是端庄朝着许慕言走了过去,那微微地垂低的面容,隐隐泛红的耳垂,无形的宣示了少女此时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