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蓝色晶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对于眼前这个少女的恐惧,仿佛一只受了伤的猎物一般。
猛的收回手,鄯月眼中恢复了清明之色,恭恭敬敬的向着那个鞠了个躬,表达了自己最诚挚的敬意,但是鄯月知道,这远远不够,不过就在这一瞬间,她在心中已经为这件事情想好了解决之道,大不了,就打!打不过也得打!
“没事,我不疼!”金发少年蓝色的眸中闪烁着泪花,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袖子,懦懦的说道。
没有料想到这个来自于异国的尊贵使者竟然这么容易示弱,鄯月顿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
“见过女帝。”神音负手闲闲的站在不远处,在这样白如明镜的环境之中,穿着白衫的男子还是这般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令人觉得无比的惊艳!
见多了繁杂花饰作为神音的陪衬,偶然间见到这么朴素的环境作为神塔祭司的陪衬,鄯月突然觉得有那么一小丝的奇怪,仿佛神音这样的人就应该万花围绕,众美婢追逐,才衬其风流倾尽天下无暇的本质。
正当鄯月觉得自己的手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时候,便看见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神音,连忙扯出自己袖子,然后朝着神音的方向遥遥的点了一下头。
金发使者转过头,看到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少年,不知为何,心中暮然间生出了几许恼怒的情绪,而且仅仅只是针对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少年。
神音嘴角含笑上前,放开了手,任那宽大的水袖下垂,亲吻地面上那晶莹透亮的雪。
“女帝,我先回中原等你。”神音凑到鄯月耳边,似呢喃般的声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习惯了神音这般亲昵的动作,鄯月只是稍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便瞟见了旁边那双蓝色眸子里面的几丝明暗闪烁的光芒。
在看到鄯月望向了他这边,雷奥多·玛依立即把头低了下去,似少年在面对自己喜爱的少女一般羞赧的表情。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鄯月转过头,望见了那个从空中而来,即将落在椒殿宫前面的那座精美的花轿,绿衫浮动,在空中轻舞,抬着轿子的四个精美的婢女,神情庄严肃穆,仿佛自己在执行一件很是重要的事情一般。
在看到这个轿子的一瞬间,鄯月就想起来了,第一次和神音相遇的场景,当时的她纯粹只是想看一下最接近神的人在准确的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之下,会是什么表情。
因为那时她在沙洲死里逃生的那次印象十分之深刻,因为她十分的害怕死亡,因为死了之后,一个人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神音在临走之前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已经把头低下去的金发使者。
看着白衣少年的花轿消失在天幕之中,鄯月仰着头,似乎用着近乎感伤一般的姿势看着。
待到雷奥多·玛依抬起头的时候,便已经不见白衣少年的踪影,不过这更好,省得那个人老在鄯月的面前晃悠着。
在楼兰国之前,妈妈就叮嘱过他,让他一定要讨好鄯月,所以他为了不让鄯月生气,就连自己刚刚被这么甩了一巴掌,都没有吭一声,就是怕自己那古怪的脾气爆发,吓到鄯月。
“鄯月,我们……”金发使者的话还没有说完,鄯月便连连打着呵欠。
“我困了,明天再说吧。”敷衍般的打发了金发使者,不过在临走之前,鄯月深深地看了一眼椒殿宫的宫门。
金发使者似落寞般的站在了原地,似乎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有点不能接受一般,手甚至还悬在空中,好像想要握住什么东西一般,表情悲伤而又落寞。
在鄯月的脚还未踏进乾域宫的偏殿,便看到一个滚圆滚圆的东西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轻脚一点,向后飞跃了好几大步。
大胖急急地止住自己的脚步,然后拿着一封信冲着椒殿宫的偏殿之内大声的喊道,“盟主,这是北国来的信件。”
“我在这里。”鄯月拔高了嗓音大喊道。
大胖又像似一阵风的般飘了过来,然后将手上的信放到了鄯月手中。
那次走的时候,她没有带上小红,因为小红和北国的总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时又恰逢母亲出事,所以她把小红留在了北国,去求了一下神音。
不过她到了楼兰国已经这么久了,北国才来了一封信,而且还不是小红写的?
虽然这封信不是小红写的,鄯月还是选择拆开这封信。
整个信封用了黑色的漆封上,旁边还缠绕着一圈金线,信纸摸起来也格外的舒软滑适,这不像平常人家里用的!
对于手上这封信纸的质量,鄯月略微的惊讶了一小把,挑出了里面那白皙细腻的白纸,顺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往下看去。
看完整封信之后,鄯月的眼睛都睁大了,似乎信上写了什么很让她惊悚的事情。
大胖看着鄯月的脸色不太对,试探着向前走了一小步,问道,“盟主,怎么了?”
鄯月看完这封信之后,脸色几乎都已经变得全然苍白了,直直的朝着大胖挥了挥手,然后绕过大胖直接进了椒殿宫的偏殿之中。
不知为何,鄯月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累,有些太累。
站在偏殿之内眼尖的宫女想要上前扶住鄯月,但是却被鄯月的手势给遣退了。
凌绝尘刚刚从西北部回来,手中拿着一大把的沙漠玫瑰,原本是想着逗鄯月开心,但是却看到鄯月像是一幅生了一场大病般虚弱的样子,当即丢下了手上的沙漠玫瑰,直直的朝着鄯月跑了过去。
鄯月还以为又是哪个好心的宫女,头也没抬,只好再次挥了挥自己的手,然后直直的朝着偏殿那张大床之上走去。
凌绝尘心疼的握住那只小手,小心翼翼的扶住眼前的少女。
本来还想跨一大步的鄯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然后才抬起头,望见了那张硬朗生风的侧脸,顿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
“老爷让你回去,带着女帝鄯月的三十万部队回去。”一个背型微微地佝偻着的中年人对着身旁的紫色女子说道。
许慕言转身,看着这个在许家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一个对她有过关怀的人,许家的管家贾镖。
对于贾镖这么个能人竟然会甘愿待在一个中原一个小小的尚书家当管家,许慕言一直很不能理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设想了很多种情形,但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得到认证。
许慕言看了一会外面的皑皑白雪,道“贾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中年人抬起头,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已经刻写了其过去辉煌的历史,“嗯,小姐,你问吧。”
许慕言在得到了中年人的允许之后,才开口道,“贾叔,你是为了什么而甘愿当了许家的管家呢?”
“大小姐,我是为了报恩。”中年人说完这句话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果然是这个那么苍白而又孱弱的理由啊,在她七岁之前,母亲是很吃香的,只是后来来了一个风尘烟花之地的女子,之后整个许府其他的妾侍们一个个因为那个女子的到来之后都失宠了,其中很自然而然的包括了她的母亲。
当时年幼的她活泼好动,整一个好奇小宝宝一样,还没有学会走就已经开始在路上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不过,那时的她即便是摔倒在了地上,也不会哭,只是起来,把身上的草屑,泥土什么拍干净,然后继续。
不过在她摔倒的很多时候,总是会有着一双温暖的大手把她扶起来,然后亲昵的帮她拍干净身上的沾着的杂物。
“你帮我带一句话给许鑫,就说,许慕言绝对不会帮他!”这个回答早就已经在心中跌宕回转了,所以她很快速的,几乎不带任何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
中年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高了自己半个头的紫衣女子,遥想起当年还仅仅只是及着自己小腿间的少女,暮然间觉得时光流逝如此之快。
“好。”中年人赶紧的又把头低了下去,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单膝蹲下,几乎是在瞬间,跃地而起,越过那被白雪覆盖的宫墙,宛如一只灵巧的黑燕一般,刷的一下,就消失了。
在中年人走了很久之后,紫衣女子才转过身,对着中年人消失的那个方向站立了许久。
——
“沉木爷爷。”身穿着红色锦服的少女转过头,神色木然的叫着一个头发胡须尽斑白的老人。
“你们先下去。”老人的右手在空中挥了挥。
于是整个屋内忙上忙下的人们立刻的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尽量不带声的离开了屋子之内。
老人叹了一口气,走上前然后将自己的一只手摸上了少女的头,道,“乖,听话,嫁给沉川。”
“恩恩。”红衣少女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任何一丝的表情,仿佛一具木头一般。
老人拿起桌上那个红色方布,盖住了少女那一张倾城绝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