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生活还是挺悠闲的,云深满怀好奇,十分认真地研究了病房里的各种设备。因为青浅砸下了重金,医院自然也不敢怠慢,几天里把云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护士姐姐们可喜欢云深了,他又乖又听话,脾气也很好,像个小孩子似的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兴趣。他凑在心电监护仪面前研究滴滴声的时候很可爱,啧啧赞叹着抚摸豪华蚕丝被的时候也很可爱,专注地看着窗外麻雀飞过的更是可爱的冒泡。
云深看麻雀尤其专注,总是睁大着漂亮的眼睛,一副很想扑上去的样子。毕竟,这副人类的身体里装着一只猫咪的魂魄呢,猫咪怎么能抗拒麻雀的诱惑!
但是,因为忌惮于云深的邵家人身份,大家也不敢跟云深多聊什么,怕会惹青浅生气。幸好精密检查的结果还是相当不错的,云深除了轻微的肌肉萎缩和饮养不良之外,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要说最大的问题,应该就是云深的发育有些迟缓,毕竟他昏睡的时候都只靠营养针维持生命。邵云深受伤的时候才十四岁,今年该十九岁了,但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白皙纤细的有些弱不禁风。
当初在仙界的时候,云深也不过是个小仙。论阳寿他大概有三百多岁了,但是以仙龄标准来衡量,他还稚嫩得很,就跟小孩没什么两样。身心两方面都不够成熟,因此云深看起来有一种难言的纯真清澈,颇是惹人怜爱,如果一直待在医院里不回家的话,或许说不定哪天就被怪蜀黍骗走了。
出院的那天阳光很温暖,青浅专门请了假过来接云深。但他是口是心非的人嘛,嘴上假装满不在乎的对云深说:“今天算你运气好,我闲着没事才勉强跑一趟的!”
云深默默看着他,不忍心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他是猫呢,耳朵很灵的,刚才青浅在走廊上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听见了,这家伙明明对着电话在使劲解释:“我有急事要办,今天什么活儿都不接!”
哥哥明明就是特意抽空来接他的嘛,为了掩饰真心,居然还吹牛。
唉,人与人为什么要互相欺骗。
云深沉思着。
青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恶狠狠地问:“看什么看!”
云深叹了口气,从床头柜里拿出用法术修好的墨镜:“哥哥,这是上次被你踩坏的墨镜,我把它修好啦。”
青浅一怔,他接过来看看,居然还真是。
这不对吧,他明明记得那天墨镜都被自己踩得粉碎了。后来几天因为工作忙,他也没顾得上去换一副新的,云深居然还能把它修好?
太不可思议了。
青浅奇怪地问:“你怎么修的?”
云深笑笑:“螺丝松了,拧一拧就好啦。”
青浅大惊:“你胡扯,它明明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云深又笑笑:“你记错了,没有坏得这么严重。”
青浅有些呆滞,他不知道自己的哪个记忆环节出现了错误。那天踩碎墨镜的画面明明还近在眼前,如果他真的记错了,这难道是老年痴呆症发作的前兆?!
云深暗自偷笑,脸上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哥哥,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意这些小事。我好不容易帮你修好了墨镜,你要好好珍惜,以后不要再胡乱弄坏东西了。”
青浅还是浑浑噩噩的,他勉强瞪了云深一眼,把墨镜抢到手里:“……要你管!”
收拾完东西,青浅这就带着云深出院了。毕竟云深也是住了五年,医护人员送别他的时候都有些依依不舍的,但他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这五年来大家一直都战战兢兢的,最后总算是平安无事的撑了过去,没有出什么意外。
车在医院的后门等着,那边比较偏僻,不容易被记者发现。云深第一次看到汽车,这巨大的铁块怪吓人的,他下意识的往青浅身后躲了躲,嘴里小声问:“哥哥,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可怕,会咬我吗?”
青浅把他拉过来:“不要拽我的西装,会皱的……这是汽车,我们要坐着这个东西回家去。”
云深很好奇:“汽车?是汽做成的车?”
青浅略无力:“不是这么理解的。”
云深又问:“是汽车跑得快,还是马跑得快?”
青浅都懒得跟他啰嗦了,打开车门把云深塞了进去:“马怎么能跟汽车比,快上车去,别啰啰嗦嗦的了。”
Eric今天也来了,他是青浅的生活助理,时刻听他差遣,基本上是跟青浅形影不离的。Eric看到云深,冲他笑了笑:“云深少爷,你好。”
云深好奇地看着Eric:“你好,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青浅关上车门,坐到云深旁边:“这是我的助理。”
云深回头看看青浅:“猪……什么?”
Eric笑笑:“不是猪,是助理。助理就是协助处理的意思,青浅在工作之外有什么需要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我都会帮他解决的。我叫Eric,今后云深少爷有事也可以来找我的。”
云深皱着眉:“爱……瑞?你的名字好难念。”
Eric摸摸云深的头,对青浅说:“这孩子真有意思。”
青浅看着窗外,哼唧着:“他什么都不懂,很麻烦的。我在考虑给他找几个老师,各方面的知识都得从头学。”
Eric笑笑:“这不是很好吗,他就像一张白纸,你们可以重新教育他。他会很听你们的话,就不用担心他胳膊肘往外拐了。”
这时候,云深正好奇地摸着Eric的头发:“Eric,你的头发好奇怪啊,硬邦邦的,还有一撮黄一撮黑的。”
Eric略讶异:“云深很聪明啊,这么快就能把我的名字念的很准呢。硬邦邦的那是抹了发蜡,一撮黄是叫做挑染,挑染可以把头发改变成各种各样的颜色。”
发蜡?挑染?云深又学会了两个新词。
那既然挑染可以改变头发的颜色,也能改变毛的颜色吧?话说师父是九尾灵狐,有九条尾巴,那如果把它们分别挑染成九种颜色的话……
云深在脑海里幻想着那样的画面,情不自禁就笑起来了。
Eric看着云深自顾自傻笑的模样,心里充满了问号。他小声问青浅:“云深他以前就是这样的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青浅皱着眉:“都说了我跟他几乎不认识,没法回答你的问题。我还想问你呢,现在小孩都这么奇怪吗?是不是我跟云深有代沟?”
Eric摇头:“我也没带过孩子,帮不了你。要不然,回头我给你找几本育儿书?”
青浅骂他:“滚滚滚,我又不是新爸爸!”
云深对他们的谈话没什么兴趣,一直都看着窗外欣赏风景。车子从医院的后门绕到了前门的大路上,看到正门那边医院的名字,云深又好奇地问:“哥哥,这里明明有大门,我们为什么要从小门走呢?那边的路好窄,车子都停不下。”
Eric说:“你哥哥是明星,明星的一言一行都被人关注着,处处都必须小心谨慎,尽量低调。”
云深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医院的护士也说过哥哥是明星!明星就是戏子,会唱歌跳舞给别人看,让大家开心,是不是?”
青浅伸手去捏他的脸:“明星不是戏子!别这么看不起你哥!”
云深还在不怕死地问:“哥哥你会不会翻跟头?会翻跟头的话,大家才会赏你铜板!”
青浅气得七窍生烟:“翻你妹的跟头!我又不是猴子!”
Eric早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云深太有意思了,青浅,你下次带他来片场玩儿吧,剧组的大家肯定会很喜欢他的。”
青浅又骂他:“滚!”
闹了一路,车子经过市区驶向郊外的邵宅。云深跟青浅闹累了,就趴在车窗上看风景,Eric也抓紧时间跟青浅聊起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车子下了高速公路就开上一条僻静的林间小路,在树林里开了一会儿以后,眼前的景色就豁然开朗。
邵宅风格古典,远离人烟,宽敞而且豪华,是当年邵家夫妇留下的巨额遗产之一。但是云深看到邵宅却并没多大惊喜,凡间的宅院毕竟比不上秋离的灵虚宫,论华丽,广阔,高雅或者蕴含的仙气程度,都要逊色一筹。
云深平时都大惊小怪的,看见邵宅却没什么反应,这让青浅反倒觉得很奇怪。
他推推云深,指了指远处那座大宅:“喂,那就是我们家。”
云深很寻常地点了点头:“哦。”
青浅挺纳闷:“这么大的房子,你不觉得稀奇?”
云深反问:“大吗?”——这样的规模,可能就跟大师兄尉迟幽掌管的仙幽殿差不多大吧,云深实在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青浅略心累,叹了口气懒得多说什么了。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弟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又看不透这小子了。
车子在邵宅门口停下,青浅带着云深下车了,Eric朝云深挥手:“青浅,那我晚上再来接你,云深再见。”
云深依依不舍的:“Eric不跟我们一起吗?”
Eric笑着:“我有自己的家啊,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云深客气着:“不进来喝杯茶吗?”
青浅哭笑不得,拉着他就走:“混账,还没进门呢你装什么主人!你知道茶杯放在哪儿吗?”
Eric又笑得不行,他饶有兴趣地又看了一会儿云深和青浅闹,这才开车离去。
邵宅的客厅十分幽静,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两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在打扫卫生。云深四下张望着,觉得挺奇怪:“哥哥,家里为什么这么冷清?”
就算是大师兄的仙幽殿都还有五十多个小仙侍呢,号称当地有头有脸的邵家,扫除的居然只有两个人,会不会太寒酸了?
青浅走在前面,漫不经心地说:“雇太多人也没意思,我不常在家,大哥又是喜欢清静的。如果以后你住在这里觉得无聊,也可以出去找自己喜欢的房子,或者带朋友过来玩。”
大哥?
云深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