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是他的母亲?
一时间,赫玉威只觉得有一桶极寒的冰水兜头浇下,他整个身子都是凉的,毫无温度。他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这巨大的眩晕感几乎使他站立不住。
就在这时,他看到母亲冲着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赫玉威知道,这是母亲在暗示他不要声张,让他继续按照他的步骤去走,不用去顾虑她。
刹那间,他只觉得目眦欲裂,双拳攥得紧紧的,他微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脸上的狰狞尽数褪去,他竭力平静的看向众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女人看着可怜,必是被人胁迫,身为君子,不应该和这个可怜的女人过不去,所以,大家还是先出去,让她穿好衣服,放她走吧。”
众人听了,面上皆是一惊,片刻后,有人冲着赫玉威拱了拱手,道:“人人都说嵩阳书院的学子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单是这等仁德,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在下佩服!”
赫玉威微微颔首,道:“过奖了。”
这时,有人朝着秦碧柔吐了一口唾沫,道:“呸,贱人,这次该你命大,碰上了一个好人,日后可别做这样的缺德事了。”
秦碧柔低着头,不说话。
之后,众人对秦碧柔又是好一阵奚落。
这奚落声吵醒了贺添福,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大帮人和站着的赫玉威,又看了看缩在墙角衣衫不整的秦碧柔,心中不禁一阵恶寒。方才情动之时倒是未曾注意,现下一看,和他共赴云雨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老女人,看她的年纪,都可以做他的母亲了。偏偏他刚才还和她做了那样的事,真让人感到恶心。
如此一想,贺添福顾不得什么,径直站起身,冲到秦碧柔面前朝着她的心口就踹了下去。
秦碧柔所料未及,被踹倒在地。
赫玉威见状,忙扑上前去,拦住了贺添福,道:“贺兄,我已经惩罚过她了。你就高抬贵手吧。”
贺添福正在气头上,一看赫玉威来拦,顿时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气得不打一处来,大叫道:“赫玉威,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把你的妹子送给我吗?难道这个老女人是你的妹妹,啊!”
说到最后,贺添福怒不可遏,扬起一巴掌甩在了赫玉威的脸上。
赫玉威捂着脸,不敢言语。
围观的众人一听,可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赫玉威原本就是一个伪君子,亏他们刚才还以为他仁德有加,真是瞎了眼了!
一时间,众人觉得受了蒙骗,指责的矛头都指向了赫玉威。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冲上去揍了赫玉威几拳,此时人多,赫玉威不敢犯了众怒,也不敢还手,就这么硬生生地受着。
这时,有人说道:“这小子说他是嵩阳书院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可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了。”
“就是就是,这样的人若也能去嵩阳书院,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啊!”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赫玉威的头越埋越低。
这时,有一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看着脸几乎要埋到胸口的赫玉威,道:“你说你是嵩阳书院的,那老夫问你,你师从何人?”
冷不打听到这么一声,赫玉威抬头一看,莫名觉得眼前的老者有些熟悉,很像是学院大门口画像上的那个老者。
是院长大人叶清风!
院长很少在学院出现,他虽然没有见过院长,但那画像却是天天见,单是这份气韵,就非寻常人所有。
赫玉威慌乱不已,无奈之下便想着蒙混过关,他开口道:“老人家,您误会了,其实我并不是嵩阳书院的,我就那么一说。”
贺添福一听,不干了,拎着赫玉威的领子说道:“你小子怎么睁眼说瞎话呢,我是被开除了不假,可你不是刚从书院回来吗?”
叶清风冷笑一声,道:“为非作歹,还想着瞒天过海,真是罪加一等,你此番回来,日后也就不必回书院了。”说完,老者拂袖而去。
闻言,赫玉威跌坐在地。
当初,父亲为了把他塞进嵩阳书院,可是费了好一番周折,眼下他被院长大人亲自除名,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且,被嵩阳书院除名的人,还想跻身仕途,简直是痴心妄想。
见赫玉威如此失魂落魄,贺添福暗暗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心中颇有几分快慰。这时,他瞥见叶清风身后的一个人,顿时叫道:“表弟!”
被叫到的三皇子燕永奇身子一僵,并未回头,而是殷勤地扬手为叶清风引路。
见状,贺添福不禁有几分郁闷,他肥硕的身体挤开众人,挪到燕永奇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道:“表弟,你没听到我叫你吗?”
燕永奇心中暗怒,顶着叶清风探视的目光回过头,冷声道:“表哥,我还有事。”
贺添福瞧了叶清风一眼,道:“表弟,你跟叶院长说说,让我重回学院上课,如何?”
燕永奇尚未开口,叶清风便瞥了衣衫不整的贺添福一眼,道:“既然三皇子有事,那老夫就先走了。”说完,不等燕永奇说什么,叶清风便迈步向前走去。tqR1
“叶……”燕永奇有心阻拦,但他话一出口叶清风便已下楼出门,他只得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神色讪讪的。
贺添福朝着叶清风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道:“我呸,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匹夫,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竟然连表弟你的账都不买,太可恨了!”
燕永奇揉了揉眉心,为贺添福的喋喋不休感到厌烦。今天,他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说嵩阳书院的院长叶清风来了京城,他托了好几个人当说客才勉强请动叶清风来此一叙,一切原本进行得好好的,就被这一出闹剧给搅和了。
见状,贺添福不明所以,撸了撸袖子说道:“表弟,是这老头子给你气受了?要不,我找几个人把他揍一顿?”
燕永奇猛然瞪向贺添福,含怒道:“我倒是想把你揍一顿!”
贺添福一愣:“这是为何?”
真是一头彻头彻尾的蠢货!燕永奇腹诽道。他不想搭理这个素来拎不清的表哥,故而绕过他,准备离开。
贺添福一看,不干了,一把拉住燕永奇,道:“表弟,你身为皇……”
不等贺添福说完,燕永奇反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这个蠢货,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明身份吗?他贺添福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呢。
许是燕永奇眼神里的狠厉吓到了他,贺添福朝着燕永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乱说。
燕永奇长出一口气,松开了他的嘴,看贺添福这架势,今天若是不为他做主,只怕是走不了了。再者说,日后他还有好些事情要仰仗舅舅,那么对这个舅舅疼爱有加的表哥,也得适当地示好才是。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燕永奇命人将闲杂人等驱逐了出去,走进了房间。
赫玉威原本想趁乱带走秦碧柔,但看着燕永奇走了进来,倒没了那个胆子。
门关上之后,燕永奇负手而立,道:“怎么回事?”
贺添福早就等不及了,眼下见他问起,忙挤上前说道:“表弟,是这样的,这小子说今天把他妹妹给我玩玩,可谁知道我玩的不是他妹子,竟是这半老徐娘,你说说可气不?”
顺着贺添福手指的方向,燕永奇朝着秦碧柔看过去,后者使劲躲闪,却在贺添福的大力下不得不抬起头。
即便如此,秦碧柔的眼神仍是躲闪着,不给燕永奇看清自己的机会。
为免燕永奇认出自己,秦碧柔急中生智,忙使眼色让赫玉威尽快跳窗户离开。若不然真相大白,以后他们母子二人也就不用在京城里待着了。
然而,赫玉威的脚刚朝着窗户挪动了一步,便被燕永奇的侍卫离绝一脚踹翻在地。
赫玉威吃痛,滚在地上哀嚎不止。
见状,秦碧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时,头顶传来燕永奇清冷的声音:“此人是谁?”
贺添福忙说道:“他是赫明城的儿子,赫玉威。”
闻言,燕永奇忙俯身扶起赫玉威,嗔怒地看向了贺添福,道:“表哥,你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我娶的是赫府的大小姐吗?说起来,这赫公子还是我的小舅子呢。”
贺添福一愣,便知道燕永奇是没打算再追究了,故而哈哈一笑,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多谢表哥肯给我这个薄面。”
“好说好说。”
之后,二人又寒暄了一阵,贺添福暗觉无趣,便起身离开了。
此时,缩在墙角的秦碧柔心中暗喜,看来三皇子还是很看重他们家里人的。只要她的身份不败露,今天他们也就没有什么损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若按照民间的说法,本皇子该叫你一声……岳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