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南向来是没有什么顾虑的,哪怕有童路坐在旁边,她也依旧直言相问,浑然没有在意童路会不会意识到李梦舟修行者的身份。
其实也的确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修行者只是超脱了世俗,但又仍在世俗内,世人皆知修行者的存在,却又有很多普通人不能得见修行者真容,在某些人眼里修行者是神秘的,但在某些人眼里修行者其实一直都在每个人身边,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面对萧知南的问询,李梦舟淡淡笑道:“剑修也不意味着就不能用刀啊,我只是需要一把刀而已。”
孤山客笑呵呵地说道:“剑修心中自然有剑,不在乎他手里握着什么。”
虽说如此,但剑是剑修的标配,剑修手里肯定不能缺少剑的,但不意味着剑修就只能握着剑,只是在于剑修握着剑时才更强大。
而到了孤山客这般层面,确实只要心中有剑,那么万物皆可成剑。
目前的李梦舟和萧知南尚且没有那么高的造诣。
时至今日,李梦舟和萧知南也看不透孤山客到底是哪门哪派的修士,他懂道理,也懂剑理,没有表露出来的也就只是佛理和儒意。
但孤山客能够指点萧知南和李梦舟修行,他对剑门的造诣显然也是极其高深的,这无关孤山客本身的境界。
而是他懂得剑道之路如何去走。
虽然剑道之路曲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道路,但遇到的问题都是大致相近的。
孤山客指点萧知南更多,当然也在于李梦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他还是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萧知南确实有了一些变化,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毫无疑问的是,萧知南真的又变强了一些。
五境门槛当然是很难轻易跨越过去的,可在孤山客的指点下,萧知南正在逐渐朝着五境门槛靠近。
若往深处去想,萧知南在这般年纪,但凡真的跨过了五境门槛,那该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纵然世间再妖孽的人物,也正如姜国的沈秋白和北藏锋、欧阳胜雪,甚至算上简舒玄,以及北燕的雪夜太子,西晋的剑痴徐北寒,那位很少出世的二皇子,南禹的九皇子,枯禅寺里的那名小和尚,魏国宁姓女子,他们堪称是世间最为妖孽的人物,却依旧迟迟被堵在五境门槛之外,想要跨过那道门槛谈何容易?
哪怕有魏国曾经跟白袍剑客韩一齐名的天才,成功跨过了五境门槛,但也早已不是少年,萧知南才仅仅十九岁而已,如果能比世间妖孽都更早的跨过五境门槛,那么相对的,北燕剑庐也将真正展露锋芒,一展剑仙风采!
这当然只是一种遐想,就算有孤山客指点萧知南,让她有了一些可观的进步,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跨过五境门槛,否则便不仅仅是萧知南的妖孽,孤山客的存在也将是骇人听闻的。
至少在李梦舟和萧知南不能明确孤山客究竟是什么人之前,哪敢存着如此夸张的想法。
正如世间那些妖孽,哪一个背后没有五境大物,甚至是勘破五境壁垒的存在教导着修行,但还不是依旧没有一个在这般年纪跨过那道门槛的?
孤山客就算再强,也不可能真的是天下第一吧?
若是如此,李梦舟真得感慨一番,自己的运气是好到逆天了。
没有人真正清楚世间最强的人是谁,但有一个名字却是世人心照不宣的,那便是悬海观的观主,徐芳华,但悬海观的观主很少在世间走动,每一名修行者心里却都默认他最强,哪怕是李梦舟也不敢否认这件事情。
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悬海观的观主,对方是不是世间最强,他又哪里能够知晓?虽然世人从未谈及过,但却好像本身就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更加没有办法理解,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又何以世人这般默契,就好像天生如此,刻在心里一般的烙印。
虽然孤山客或许不是世间最强,但他的神秘却也是让李梦舟猜不透的,最起码应该不会弱于自己的老师薛忘忧。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自然强者辈出。
李梦舟已然跨过了四境门槛,才浑然觉察到这世间的冰山一角,四境,真的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世间还有那么多妖孽未展露峥嵘,他想要做最强的剑仙,任重而道远。
孤山客默默往嘴里扒着菜,且不管李梦舟心里在想些什么,此刻的孤山客就好像只是一位寻常老人家,他瞥了一眼突然变得安静的饭桌,微微笑着说道:“剑修的风采,比你们心中所想象的更甚之千万倍,当年剑修何以压制百门,于世间自在逍遥,乘风而去,最是潇洒?”
“因剑道特殊,但问本心,然世间修行之道皆有特殊之处,何故剑修最为特殊?终究还是源于心之一字,如今剑修失了心,便不能通明,自然衰败。”
“剑心通明者,当下山河,除了那位西晋的唯一剑仙,便也只有那拜入剑阁的小姑娘,纵是有着剑痴之名的徐北寒,也仍在剑心之中徘徊,天下剑修千千万,剑心通明者,却连五指之数都凑不齐,何日才能得见剑门盛期?”
闻听得孤山客侃侃而谈,李梦舟和萧知南具皆沉默。
虽然天下剑修千千万,但真正称得上剑修的又有多少?
更何况剑心通明者,直达剑仙的人物。
孤山客于剑门的见解,让得李梦舟和萧知南心下凛然。
遥想剑门波澜壮阔的时代,那自心底涌现的骄傲,何故变得戚戚然?
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的童路心里颇有些慌张。
惶然的想着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为何一句都没有听懂?
又为何心里慌慌的,居然有些害怕?
他此刻有些坐立难安。
他当然能够听懂这些人在说修行者的事情,但老爷子是修行者?
童路悄摸的瞥了孤山客一眼,看着他满嘴油污,想着是不是自己睡眠不好,其实刚才那番话都是自己做梦听到的?
他稍微挪动了一下屁股,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微弱的开口说道:“那个......其实我来,是有一些事情......”
孤山客扭头瞧了一眼童路,恍然道:“你在啊。”
童路:“......”
他朝着孤山客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而看向李梦舟,声音依旧细若蚊蝇,“是家姐想请李公子到望月阁一叙。”
童路的姐姐童欣虽然已经在执掌着童家的生意,但终究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姜国某些地方风气开放一些,但也不至于深夜里邀请一名男子赴约,哪怕是孤山客,表情上都有了一些变化,略有些意味深长。
就连李梦舟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心拒绝,但是瞧着童路有些怯懦的模样,好似快要哭出来一般,李梦舟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
望月阁是白虹镇里一家风雅之地,其实就是一座茶楼,但这座茶楼是马家的,而且招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寻常百姓根本进不去,能够在望月阁里喝一杯茶,那可是很代表身份的一件事情。
因望月阁是马家唯一的一家有关茶艺的生意,而且走得是很高端的路线,倒也和童家从未有过利益冲突,但马家想要全面涉足茶艺,对于童家而言,当然就变成了很危险的事情。
其实童欣颇有些杯弓蛇影,想得太多,但童家的生意确实因此受到了影响,也容不得她不慌乱,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但童欣显然也有些紧张的过头了。
虽然目前马家没有时间再去理会茶艺这方面的事情,但童欣选择在望月阁里约见李梦舟,还是让他颇有些好奇。
刚开始在破落巷里听闻童路的话,他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陶家酒庄已经被查封了,童家想要求助陶十这件事情也化作泡影,但因白虹镇里各商户争抢陶家的生意,也无暇在顾虑其他事情,给予了童家不少的喘息时间。
他没想明白,童欣此时突然约自己意欲何为?
但是站在望月阁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望月阁的确不愧为白虹镇里最大的茶楼,就连端茶的小厮都是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名堂堂的阁楼,透着茶香儒雅气,虽然很安静,却也不显得突兀,仿佛本该如此,每个来到这里的茶客,都是默默饮茶,小声说话,从不见大声喧哗之音。
可得见,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有着极高的涵养,而非某种有些财势的纨绔子弟,哪怕多是中年人,但也有一些年轻公子,他们同样维持着自己的涵养。
小小白虹镇里有这样一种地方,倒也颇为有趣。
就连刚刚跨进门槛的李梦舟也是下意识里放缓了脚步,生怕发出一点不适宜的声音,打扰了这份宁静。
待他说明了来意,便有小丫头领着他朝二楼走去。
推开一扇雅间的房门,童欣赫然已经端坐在里面,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