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轻轻点头,正要说话,突然殿中昂昂站起了一人,高声开口道:“启禀太子,令武愿意与这位副使大人比试武艺,请你恩准。”
余长宁循声望去,却见出言者乃是巴陵公主驸马柴令武,顿时不屑低声道:这柴驸马如此瘦骨嶙峋,偏偏欲倒也敢出来叫阵,当真可笑至极。”
长乐公主冷声道:“柴家本是将门世家,有道是虎父无犬子,柴驸马的武艺在贵胄子弟中还算首屈一指,应付此等局面应该不在话下。”
一见柴令武叫阵,李承乾立即面露惊喜之色,雍容大度地笑道:“令武乃贵胄子弟中的佼佼者,本太子岂有不许之意?自然恩准你出战。”
“好,多谢太子。”柴令武抱拳一拱,大步走至厅中与苏我入鹿遥遥对视,冷笑道:“不知副使大人使用何等武器,在下前来领教了。”
“在下用寻常长剑便可。”苏我入鹿极有气度地一笑,显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见他如此自信,柴令武俊脸不由掠过了一丝愤怒之色,吩咐吏员取来两柄长剑,自己拿起其中的一把朗声道:“既然副使喜好用剑,那令武今天也用剑相陪,咱们以剑对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闻言,余长宁“噗哧”一声,顿时笑出了声来。
长乐公主蹙眉问道:“柴驸马仗剑而立,豪气干云,你在这里偷笑个甚来?”
余长宁强忍笑意开口道:他俩以贱对贱想必都是厉害的贱人,难道还不可笑么?”
听完,长乐公主大感莞尔,也是忍不住掩嘴偷偷一笑。
柴令武与苏我入鹿仗剑而立,遥遥对视,谁都没有抢先出手,大殿内的众人全都瞪大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一幕,一片紧张的气氛随之蔓延。
过了半响,柴令武似乎再也忍耐不住,双目寒芒爆闪,手中长剑已是呛啷出鞘,划出一圈宛如星月般璀璨绚丽的剑光,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向苏我入鹿迎上前去。
面对此等攻势,苏我入鹿倒是淡淡一笑,提起长剑毫无畏惧地迎上前去,剑锋顺着柴令武袭来的长剑一绞,轻而易举地躲避而过,微微侧身,扬起一剑又攻向柴令武的腰际。
一时间,两人剑光闪烁,来回腾挪,斗得是不可开交。
目前虽是势均力敌的局面,柴令武却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慌乱,显然没料到这个化外蛮夷竟有如此高超的剑术。
察觉到了柴令武的窘状,苏我入鹿不由冷冷一笑,剑势倏地由慢转快,招式大开大阖,竟是一招比一招凌厉。
柴令武心头大骇,慌张一剑直刺苏我入鹿胸口,希冀让他回防后退。
不料苏我入鹿根本没有退步的打算,大臂一沉手腕翻转,长剑犹如灵巧的银蛇一般绞住了袭来之剑,大喝一声猛然发力,柴令武手中长剑已是脱手飞出,高高地抛向了半空之中。
变故一出满堂皆惊,柴令武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想要认输却见苏我入鹿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凌厉的长剑已是闪动着寒光向自己胸口刺来,转眼便是血溅当场的后果。
“住手!”
随着一声轻叱,一个人影已是快如迅雷地疾步而出,拉住柴令武的后背猛然向后一扯,柴令武吃不住势子踉跄跌地,但也堪堪躲过了苏我入鹿刺来之剑,当真是凶险至极。
余长宁定眼一看,才发现救人之人乃是那女将军柴秀云,她看也不看倒地的柴令武一眼,单手伸向空中接住下落之剑,遥指苏我入鹿冷声道:“既然阁下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不如就让本将军陪你一战,咱们生死勿论!”
苏我入鹿怔怔地看了她半天,猛然大笑道:“哈哈,一个女人竟有如此豪气,真是羞煞在座男儿。”
闻言,大唐一方的贵胄子弟们顿时如坐针毡,不少人已是面红过耳,显然对苏我入鹿如此轻慢取笑之言大是愤怒。
李承乾膛目结舌地看了半天,心里虽有些气恼苏我入鹿的狂妄,但还是沉声下令道:“秀云,咱们这一场已是输了,岂有再比下去的道理?还不快快将剑收起来。”
柴秀云美目狠狠地瞪了苏我入鹿一眼,将手中长剑用力执在了地上,扶起柴令武坐回了宾客席之中。
李承乾干声一笑:“没想到倭国竟有苏我副使如此厉害的剑道高手,实在令本太子大开眼界啊!”
苏我入鹿傲然一笑,对着李承乾遥遥拱手,转身矜持入座。
转眼之间,大唐一方便输了一局,不少贵胄之弟脸色都有些难看,虽言明是切磋交流,但经过刚才的武斗,已不难闻出气氛中愈演愈浓的火药味。
中大兄仿佛没事人般淡淡一笑,对着李承乾遥遥拱手道:“第一局武斗承蒙各位承让,第二句文斗请大唐立规。”
李承乾点头微笑道:“既然是文斗比试,那么不外乎诗词歌赋,皇子以为如何?”
“如此甚妙!”中大兄轻轻颔首,俄而又悠然笑开:“我有一个不成器的手下一直非常仰慕大唐的诗词文化,早就想与诸位大唐英杰切磋交流,这一局就让他上场吧,中臣镰足,还不快快起身见过诸位大人。”
话音落点,中大兄背后的侍从中霍然站起一人,他约二十五、六岁年龄,长相英俊、气度沉凝,三绺尖尖的短须,看上去优雅又不失威猛,特别是那双神采奕奕的双目,给人一种足智多谋的军师感觉。
“什么,他便是中臣镰足?!”余长宁心头轰然一声大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虽对倭国历史不太了解,不过对于这位声名遐迩的鼎鼎人物却听过他的大名,不仅因为中臣镰足是东瀛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更重要的是他乃东瀛贵族——藤原氏的始祖,中臣镰足逝世后,藤原氏一族以摄政或关白之名义长期左右东瀛朝政,活跃政坛千年之久。
如今一个只在历史书中认识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而且还代表倭国向大唐对战文斗,如何不令余长宁既是慨然,又是惊讶。
正在他心念闪动间,中臣镰足步履轻捷地走至殿中,对着台上深深一躬道:“在下见过大唐太子殿下,魏王殿下。”
“中臣阁下不必多礼。”李承乾微笑着虚手一扶,沉声问道:“我大唐乃礼仪之邦,常言道远来是客,就请阁下首先赐教吧!”
“好。”中臣镰足大袖一甩,对着大唐一方坐席拱手道:“在下虽是倭国人士,但特别仰慕天朝文化,有一上联请各位大唐俊杰赐教。”
话音刚落,原本闹哄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静待下文。
中臣镰足轻轻捋须,微笑开口道:“在下出的上联是:三光日月星。请应对赐教!”
清朗的声音尚在殿中回荡,大唐的贵胄子弟们纷纷面面相觑,已是大大地骚动了起来。
按照楹联规则,上联若是运用了数量词,那么下联也需用数量词来对,而且不能重复。
中臣镰足此对看似简单,但实则算是一副绝对,因为“三光”之下只有“日月星”三个字,那么大唐一方无论是用哪个数目字来对,下面跟着的字数不是多于三,就是少于三,实在刁钻至极。
一时间,不少人仔细一琢磨,便发现了其中的难处,脸色倏地变白了,难堪地沉默久久蔓延着,良久无人出言应对。
中臣镰足尚在微笑等待,端坐使臣席中的苏我入鹿已是朗声大笑道:“哈哈,都说大唐乃泱泱大国,诗词风华独领天下风骚,今日看来其实也不过如此,竟连区区的楹联也对不上,实在可笑也!”说罢,端起案上美酒仰头饮干,神色说不出的得意。
端坐主人首案的李承乾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不禁对自己刚才冒然答应进行比试大为懊悔,第一轮武斗被倭国赢了不说,连第二轮的文斗眼看也要输掉,此等大扫大唐颜面的事情若被父皇知道,必定会对他这个主事之人进行重责。
相比起太子的坐如针毡,魏王李泰却是镇定从容,余光一扫李承乾红得如同猪肝般的脸膛,心里不由暗暗偷笑起来。
中臣镰足轻轻笑叹道:“这句对联乃是在下的老师有感所做,十余年来整个倭国无人能够对上,说起来也算是一个绝对,若各位实在对不上,在下另选一个简单点的便是。”
眼前小鬼子如此嚣张,余长宁内心一股无名火陡然蹿起,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耐下性子悠悠思忖片刻,他心头猛然一亮,拍案高声道:“什么绝对如此了不起?本驸马有一下联对你的‘三光日月星’,仔细听了。”此言一出,大唐一方瞬间振奋了,人人侧目而视纷纷注视着赳赳高声的余长宁,皆是忍不住拍手叫好。中臣镰足瞬间收敛了笑容,对着余长宁正色拱手道:“好,那请驸马爷赐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