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快了,在场的人还没来得及害怕,还没来及尖叫和离开位子四处乱逃,那两个人已各自刀剑入鞘,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外。
人们目送着两个人消失在门口,才想到应该害怕,应该往外逃,才开始乱了起来。这时谁还顾得上结账?一会儿工夫全跑光了。
雷清平要的菜还没上来,当然也用不着结账。他最后一个走出酒肆。
看着桌子上的剩饭剩菜,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个正往外流着血的死人,掌柜哭了,他赔了钱,恐怕还要吃官司。
那个死的人到底是什么人?那两个杀他的人又是什么人?那个人跟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为什么会如此相信自己?这个被杀的人与大街上被杀的那三个人有关系吗?雷清平此刻心中装着无数个疑问。
初到芙蓉城,就亲眼见到连续发生血案,这芙蓉城真安全吗?雷清平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上官姑娘不辞辛苦,把自己送到这命案多发的芙蓉城,是不是有意的?这芙蓉城里莫不是有阎王爷的亲戚?怎么天天来此呢?还是干脆要把阎罗殿搬到这芙蓉城来?
他想起那个人死前的微笑,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笑,那是因为他答应了那个人,对那个人做出了承诺。
他不确定那个人是好人还是个该杀的恶人,他只是凭直觉,感觉到那个人让他做的事情是在救人,而不是害人。
不管如何,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去做,做人要言而有信。
若是此刻上官姑娘在就好了,可以和她商议一下。她那么聪慧,一定可以帮自己拿拿主意。
想到这里的时候,雷清平自己都吓了一跳。让自己仇人的女儿帮自己拿主意,是不是有些滑稽?他有些后怕,心里清楚自己已经陷入了另一种危险的境地,照这样下去,这仇恐怕难报了。
他换了家酒肆,吃完饭,匆匆向城南长兴街赶去。
应来客栈,一家并不起眼的客栈。雷清平心里记清了这家客栈的具体位置。
为了不耽误答应了那人的事,特意在附近找了家位置偏一些的客栈,越是生意不好客人就越少,那些要被杀的人进来的机会就越少,免得节外生枝。
雷清平不敢外出,老老实实地客栈里呆着,就等着时间一到,好马上过去,完成那件他完全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事情。
晚上,听客人说下午又有三个人在大街上被杀。
第二天早上,听说昨夜里又有二个人在一家客栈被杀。
雷清平注意到,大街上有一些行迹可疑的人。他们或二三个人一起,或五六个一伙儿,从穿着打扮上与普通行人看不出明显的区别,也不是说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武器,在这乱世之中可随身携带武器的人太多了,但他们的行迹和眼神却明显异于寻常的行人。
从这几天发生的血案,雷清平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些人看似同一类人,实则有敌有友。如同羊群中混入了一匹披着羊皮的狼,趁其不备就咬死一只,其它的羊还误把它当成同类。这比一匹直接攻击羊群的恶狼要可怕得多。
江湖险恶,人心险恶!雷清平心里感叹道。
小时候他羡慕英雄,渴望自己长大了能成为一名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风流潇洒的英雄豪杰。
现在看来,这江湖上不那么好玩儿,这英雄豪杰也不是那么好当。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了。街道上如往常一样热闹,丝毫看不出受命案影响的样子。
雷清平焦急地等待着。
客栈门外的大街上,四个行迹可疑的人碰到两个行迹可疑的人。结果,四个人死在了那两个人的刀剑之下。雷清平根本无从判断,这被杀的究竟是羊还是披着羊皮的狼。这狼进行了伪装,并不代表它们就不凶恶,相反,它们有可能甚至比那些不伪装而直接攻击的狼的捕杀能力更高强,只不过它们比那些更狡黠,因此也更可怕。
雷清平真希望这些死去的当中有一些是狼,而不全是羊。因为那些狼的做法太过卑鄙,对羊来说太不公平。
街面上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一会儿有可以还要有官府的人过来查案、收尸。这给雷清平完成任务带来了困难。因为这样一来,他走在大街上太过明显,很容易引起那些狼的注意。一会儿到英来客栈大喊的时候,更容易暴露自己。
城里的一大特点就是人多,不是一般的多。刚刚目睹命案的人被惊吓得跑掉了,四面八方的不知此事的人很快填充过来。这让雷清平的心里轻松了一些。不过,由于这几日总发生命案,大街上比往日还是冷清了一些。
还有二刻就到午时了。在英来客栈门口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两个行迹可疑的人。
雷清平心又一下子揪了起来。
他此刻感觉到,那个人托付给自己的事情,初听起来很简单,很容易完成,其实并非如此。他只让自己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说那句话,却并未告诉自己那句话要说给谁听。万一要听此话的人发生意外没在场怎么办?那不就失败了?万一被敌对方发现,岂不连自己也暴露了,陷自己于险境?
他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往英来客栈走,眼睛不时偷偷瞄一下那两个可疑人。还好,他们好像并未注意到自己,也看不出对英来客栈有什么特殊的注意。
抬头看了看太阳,此刻已接近午时。雷清平快步来到客栈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原来这客栈生意好不好是不能凭门面气派不气派来判断的。雷清平本来以为这家客栈在大街上看起来很不起眼,门面很小,招牌也不明显,也没发现出来进去的客人有多少,肯定生意异常冷清,没想到往里一看才知道,早已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雷清平又看了一眼大街上那两个人,正背对着这边。他一个箭步蹿到门内。
店小二看了雷清平一眼,愣了一下,心里想道,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蹿进店来的,赶紧迎上来问道:“客官你好,是打尖还是住店?”
雷清平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或饮酒划拳,或说说笑笑,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他也无法辨认出到底哪个才是要听他传话的那个人。
他看都不看小二一眼,径直走到屋子中央,扯开嗓子连着大喊三声:“金主生变!金主生变!金主生变!”一声比一声高,喊完之后,转过身去,又是几个箭步蹿出门外。
小二和店内的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蒙了,不知发生了何事,见这位公子穿着也算讲究,长得也算英俊,但看着这言行举止怎么不太正常呢?有些人甚至指着雷清平的背影哈哈大笑。
小二也笑着摇了摇头,回过身继续忙自己的事去。
但这屋内当然有听懂雷清平话的人。
有一个人站起身来急匆匆往外就走。
雷清平喊完那三句话后如释重负,可是等到了门外才知道,最不想看到的情形还是出现在眼前。
那两个人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前,与雷清平撞个正着。
雷清平不敢断定那两个人到底听没听到他在屋内的喊话,但他敢断定他们对他已起了疑心,甚至起了杀心,这一点从他们的眼神和举动可以清楚地看得出来。他们正用凶狠眼神盯着雷清平,手已经握在腰间的剑柄上。
那两个人抽出宝剑向雷清平刺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两道寒光如两道闪电一般从眼前闪过,一道紧贴着头皮划过,一道紧挨着鼻子尖儿划过,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剑身的凉意。
屋内那个人此刻赶到门外,见雷清平赤手空拳与两个人对峙,只能左躲右闪,豪无还击之力,犹豫了片刻。
他倒不是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实在是雷清平传达的信息太过重要,耽误不得。想都不用想,联络人把如此重要的信息托付给一个陌生人传达,必定是身处险境甚至已遭不测。万一自己再有个闪失,这信息传达不出去,那可就不是一条二条人命的事了,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但这位小英雄与自己人素不相识,豁出性命帮忙,如今身处险境,自己若不管不顾,从良心和道义上实在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拔出宝剑,迎着两个人冲了上去,四个人战在一起。确切地说是三个人战在一起,雷清平手无寸铁,只能躲在一边看着,还得时刻躲防着那二人对自己的偷袭。
看得出来,那二人更恨自己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更想要自己的命。
行内人一眼便可看出,此人的武功比那两个人要高一些,但怎奈以一抵二,几个回合下来,明显示不占上风。那二人出手狠毒,招招要命。这人一不小心,左臂上挨了一剑,顿时衣服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殷红了一大片,眼看要招架不住。
雷清平心急如焚,想着自己的努力要白费了,没准儿还要把性命也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