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翌日早上离开皇宫时,小殿下还未醒,苏岑能想象得到小家伙醒来时,铁定又是一番闹腾。
苏岑心里是既心酸又忍不住甜到心尖,孩子活着,阿渊还记得她,不管国师当年论断下的话,到底是什么,可只要有他们,她想,也许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也说不定。
苏岑没等陵云渊下早朝回来,她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苏岑穿着侍卫服走出皇宫时,良奕已经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不时探出半个脑袋瞧着,一眼瞅见了苏岑,立刻耗子一般“嗖”地蹿了出来,被相熟的侍卫看到了,忍不住傻笑几声。
良奕拉着苏岑就到了一个巷子里,拍着心口道:“公、公公公子,你可终于给出来了,你再不出来,可就担心死我了。”他这十日简直度日如年,分分钟都觉得自己会不会崩溃掉。
尤其是第一夜的时候,好歹这苏公子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可后来,自从这苏公子成了皇上的贴身侍卫,他就觉得整个人都像被放在火上烤,时不时翻滚一下,真正是坐立不安。
苏岑淡定多了,“林琅呢?”
良奕小声道:“在后面,我怕再出什么状况,没敢让他露面。”良奕说完,对着巷子深处学了三声狗叫。不多时,从巷子深处走出来一个身材也略微瘦弱的男子,走到近旁,抬起头,露出了与苏岑如今易容下来的脸像极了。
林琅看到苏岑显然也愣住了,没想到会这么像,忍不住用肩膀碰了碰良奕,“你这堂弟可真够像的啊。”
良奕白了他一眼,“哪儿啊,这都是易容出来的。”
林琅眨着眼,“这样啊,不过这次还真是太谢谢良奕你了,还有你这小堂弟,你不是说缺一把称手的剑吗?明日地下黑市有交易,我从相熟的伢子手里弄来了一张铜卡邀请函,你去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的。”
良奕眼睛骤亮,“地下黑市的邀请卡?林琅,你行啊,成,这谢意真够了!”
苏岑原本不以为意,想等换过来之后,就与良奕两清了,可听到林琅的话,忍不住看向林琅从后腰掏出来的一个圆形的牌子,镂空的雕刻,上面刻着一只鹰,制作精美,很漂亮。
苏岑想了想,开口询问:“地下黑市是什么?”
良奕一怔,瞪圆了眼,“你这都不知道?”
苏岑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她先前就对天曜大陆不怎么了解,除了吃与那些功法秘籍,她别的一窍不通,更何况,如今过了七年,她更是一抹黑。
良奕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想到自己还欠着五百两呢,虽然帮这公子进宫之后两清了,可难保这公子不会再黑他。
为了安全起见,良奕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哎呦喂,地下黑市啊,就是一个交易场所,很多平日里买不到的稀罕玩意儿,他们都会卖,比如剑啊,石头啊,还有一些聚灵石,当然了,公子如果你想提升一下灵力,可以买个聚灵石玩玩,听说,那东西能吸收天地间的灵力,最后积聚灵力为自身所用。”良奕顿了顿,“不过,那东西价格贵了点,也难进了点,一个月才会举行那么一次,嘿嘿嘿嘿,当然了,公子你应该是买得起的。”
良奕还记得当时在赌场,这公子一出手可就是一千两,他摸了摸下来,刚想上前撺掇苏岑不如与他一起去好了。
不过想到别自己到时候被卖了还给这公子数钱就不好了。
于是,良奕默默吞回了自己说出口的话。
苏岑虚眯了一下眼,视线落在那地下黑市的铜卡邀请函上,摸了摸下巴,倒是觉得自己明日能去晃悠一圈,她从进入二重天高阶之后,就一直没有进阶,不知道那聚灵石对她有没有效果。
苏岑与良奕两人分开之后,先回到了一间客栈,换回了自己从苏府离开时穿的衣服,再洗去了脸上的易容,恢复了右脸上的红痕,才打乱了头发之后,眼底神情一转,重新恢复了呆滞。
不多时,重新回到了苏府的门外。
这些时日,苏府派出去的人几乎把整个都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苏岑,所以,苏岑只出现在府外没一会儿,一道身影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苏岑看到苏黎白的脸,很快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苏黎白很急,眼底翻滚着怒火,“五妹,你这些时日跑哪儿去了?!”他声音太过急切,还带着几分火气,声音大了点,苏岑按照此时应该表现出来的反应,缩了缩脖子,头垂得更低了。
从苏黎白的角度,看起来有几分可怜,苏黎白的怒火顿时散的七七八八,张张嘴,望着她的头顶,揉了揉眉心,拉着她,朝苏府走去。
苏黎白并没有带苏岑再回到那个破旧的苑子,而是去了后院的临水苑,占地不大,却精致小巧,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与苏岑先前待得,简直是千差万别。
苏岑自然是知道地方换了的原因。
阿渊说过,那天她离开苏府后,他是来找过她的,而他的举动,只会让苏家主诧异之外,更多的是猜疑,加上后来的提点,苏云惜过世的娘成了二爷的平妻,苏云惜的身份也一跃成为了苏府的嫡女,身份大不一样了。
苏家主在怎么样,也不敢再对她不闻不问,让她住在那小院子里。
苏岑倒是随遇而安,反正一个月之后,她还是要离开的。
苏黎白带着苏岑到了临水苑时,老嬷嬷已经得到了消息,看到苏岑,两眼都冒出了泪花,急匆匆跑过来,抓着苏岑上上下下仔细看了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五小姐啊,你这些时日可跑哪儿去了?可担心死老奴了啊?”
苏岑垂着眼,一句话也没说,这倒是与她先前的反应一模一样。
老嬷嬷并未怀疑什么,只是苏黎白却并不是这么好混弄的,他先前并未怀疑,是因为苏岑表现的并不是很明显,可如今细细一想,似乎从乞巧节开始,他这五妹的反应都不对劲。
乞巧节突然从马车上滚下来,他转眼就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来却是在青水湖边的街道发现的。
而这一次,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毫发无伤。
如果他再觉得正常,那他这些年被苏家主暗地里的训练,也就白搭了。
苏黎白让老嬷嬷先下去,把苏岑带回了她的房间,推开门,让她进去之后,关上门,站在她的面前,手指突然很迅速地落在苏岑的手腕上,苏岑没有动。
她离开时,就想到她如果再回来,首先发现不对劲的就会是苏黎白。
苏黎白看到她手腕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印迹时,才把她的手放下。
苏黎白眸仁里却闪着复杂的光,他能确定面前的人,的确是他的五妹,不是人假冒的,可唯一能解释她如今这种状态的,只有一种解释了:“你一直都在装傻对不对?”
苏岑没有抬眼,许久,才极轻的“嗯”了声。
苏黎白饶是想到了,可突然听到一直痴傻的五妹突然正常了,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身形震了震,颌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苏岑慢慢抬起头,眼底退散掉混沌,多了一丝极亮的清明,“有区别吗?”
苏黎白的神情变了变,半晌,才无奈地叹息一声,“多久了?”
苏岑知道他问的是自己恢复神智多久了,想了想,“很多年了。”她随意说了个数字,说的短了,恐怕苏黎白不信,毕竟,突然一直痴傻着,一些事情根本不清楚,也不便以后的形式。
苏黎白怔怔,“那你这次……”
苏岑重新垂下了眼,“我想离开苏府,可发现走来走去,还是回到了这里。”她顿了顿,“大哥,你能替我保密吗?”
苏黎白:“为什么?”
苏岑轻叹一声,“明哲保身。”在这苏府的宅院里,其实并没有这么干净,她这说法也更能被苏黎白信服,更何况,一个月之后,她入了宫,离了苏家,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被人忘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并不想让那个人知道,他七年前从东陵国逃开,阿渊不提,可她知道,陵慕端并未被抓到。
她当年因为感激,在藏书阁里赠与他的那几本医书,如今想来,却成为了无穷尽的隐患。
所以,如果她再回来了,首先,学会的就是要明哲保身。
她不想……成为陵云渊的累赘。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固执的以苏家五小姐的身份入宫的原因,身份在那摆着,足以成为一道屏障,混淆视听。
苏黎白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当年苏云惜的娘亲救他一命,他本来想着护着她安安稳稳一世,可如果她更懂得保护自己,比他预期的还要好很多。
只是让他唯一不理解的是,她与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十日前,为何皇上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寻她?
苏岑以为解决了苏黎白的事情,她至少轻松了一大半,只是没想到,苏黎白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个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