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秦五娘媚笑着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这两个男子,突然脸色变得惨白。她顿了片刻,又转而笑道,“二位爷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医术精湛的童姑娘?”说话的人并不带笑意。
“这……”秦五娘哆嗦着寻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回廊二楼的童若。
她心中顿时生出疑狐,不知道这童若兮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起先只顾着查她跟紫玉的关系,并没想到她还另有背景。万幸的是,自己这数月里并没有亏待过她。可是,那边人找她,又是做什么呢?
秦五娘笑着换了副和蔼的声调,“童姑娘,您快请下来,两位爷有请?”
童若兮何曾见过秦五娘这般和气,心底冷笑之余,不禁有些发疑。她边从楼梯走下,边抬眼打量着那两个。他们到底是谁?不过是个随从摸样,怎么就让秦五娘这般惧怕?难道他们是南宫影的人?应该不会,如果没想错,这秦娥坊本就是个细作机构,怎么会跟南宫影扯上关系呢?可刚刚……自己分明是见到了他……
所有的事情夹杂在一起,让童若兮顿时头绪全无。她只得随两位随从前去,看看那一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随他们走出门,片刻之后,一辆挂着淡蓝色布帘的马车停在了她面前。细看之下,这马车的装饰样样都很精贵,但乍一看,却朴素异常。
蓝色的门帘掀起,“姑娘,请。”
童若兮迟疑了片刻,问道,“你们请我去,我可否问问是什么事情?”
那两人态度突然变得恭谦得多,“我家主人病重,这才姑娘到府中一趟。”
病重?真的只是去医病吗?那为什么会选中自己?为什么秦五娘会惧怕成那样?一个个一团纠结在她内心,可是事到如此,也只得去了。
“好,我跟你去,你带路便是。”
那两个随从见这姑娘答应的如此爽快,喜不自胜,连忙落下脚凳,扶她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既来之,则安之,想到这个,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眯起眼睛,身体随着马车左右晃动,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过久,马车缓缓停在一条小巷子里面。
童若兮走下马车,左右打量了一番。乍一看去,不过是间普通的宅邸,深褐色的木头大门只容得两人并肩进出。童若兮不禁有些蹙眉。
带她来的那两个随从走上前,轻轻扣了两下门,那两下像是咒语一般,门应声而开,一道石屏风便展现在眼前。
两人侧过身,示意童若兮随着他进去。
童若兮随他们走进右边狭窄的长廊,转过几道楼花石墙,视野竟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是一面湖泊,天色渐晚,却也看得见水色清澈。一道九曲木桥蜿蜒着跨过湖心,一脚踩上去,“嘎吱——”作响。
童若兮看着下面被风吹皱的水面,神情更加疑惑。
她跟着两人绕过翠石屏障,进了一个空阔的院子。
院子东西两侧各有一株巨大的西府海棠,清冷的天光下,碧绿的叶子大如倾盖,中间点缀着累累的珊瑚红果实,竟好像西子的脂粉一般。中间青石阶两旁枝满了禹州桂花,那香味沁人心脾。
这些本不是什么罕见的植物,只是在这个时节一起盛开,却显得尤为贵重起来。
这样清净的院落,主人会是谁呢?
她正想着,带路的人却停了下来。他转身对童若兮道,“明玕苑就在前方,还是请姑娘自己过去吧。有什么事,再吩咐我们就好。”
他说完,院子中便走出一个女子,领着童若兮走了进去。
童若兮随她走进游廊,回头看看,果然那两个站立在那,不再前进。
这到底是个什么规矩,这把戏越发的让童若兮摸不清头脑了,想着自己本也没有什么顾虑,于是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抄手游廊外是一片竹林,竹子颜色甚好,到真是不负明玕这一名号。
她穿过游廊,前面是一个鹅卵石铺就的院落。游廊一侧,绿窗油墙,有六间清厦,皆挂着潇湘竹帘,与外院比起来更显得清雅。
女子领着童若兮走到其中一间的门口,柔声道,“姑娘请进。”
童若兮看着这个低眉顺首的女子,疑惑的走进门,这才看到柔软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男子。
纵使双目紧闭,脸上泛着一丝淡淡的绿气,但是他的眉目仍旧俊朗如静川明波。煞是好看。
童若兮为这男子把过脉,心下也有些数。他也不是什么大病,但好像身体里天生缺少些元素,使得时常身体困乏,目不能视物而已。替他施过针,又试了试脉,脉象已不如之前那般细弱浮华了。
这男子原本体弱,若是用了补药,万一起反作用就大为不好了。她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由门口那个女子。“药方我已写好,你配上穿心莲照着给他服用便是。”
“是。”女子接过方子,又心疼的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男子,柔声道,“心儿去取药,还望姑娘替我照料主人。”
“这是自然。”童若兮这才知道她叫心儿。
那女子不过是个丫鬟摸样,童若兮想不通,她为何对这个病重的男子如此上心。
待心儿走后,童若兮自顾自的打量起这个屋子。屋里头倒不如外面华丽,装饰布置一一显得朴素许多。
右边深栗色古风长榻背后,有梅兰竹菊四张屏风,左边则是一张红木书桌,书桌侧面排着两排书架,上面居然慢慢当当布满了沉重的竹简。
自从布帛与纸张存在后,竹简便已经从视野中消失很久了,为何他还保留着这样的阅读习惯?童若兮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睡熟当中的男子,心中越发疑惑。那些竹简上并无灰尘,显然他时时翻阅,并不倦怠。
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古怪,窄小而寒酸的大门,里面却别有洞天。严谨的规律,下人们却一一服从。华丽精致的院落却有着这样简单朴素的屋子,并且这屋子还住着一位男子。这里的一切,都透着怪异,让童若兮怎么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