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幕后凶手(2)
这一这一日午后,初雪霁晴。阳光出的顶好,丝丝缕缕浅淡的绕上垂珠连帐,白茫茫的低垂散出熠熠柔光。我唤纤巧打帘而上,自顾斜倚在湘妃榻上。望着榻上的狐‘毛’连带着末梢都染了金灿灿的黄晕,不觉也生了几分怠倦之意,正睡意朦胧间,却听见小印子情悄悄进来站在了身边,轻唤了声娘娘。
我懒得抬眼,道“说罢”
小印子陪笑道“饶了娘娘的清眠,媛贵人求见”
“哦?”我微一转眸,起身犹自整了整低垂的发髻。“请进来”
媛贵人一身朱紫‘色’贡缎外裳,绣宫式样的千叶攒金芙蓉,柔发不同以往的顺直而下,而是夹了暗‘花’彩锦的柔缎编盘成一只长长却雍然的尾发,上饰珍珠银片雕琢的翠铃,行动间但闻环佩玲珑之响。整个人只俏生生站在那里就无比风情动人。“姝嫔娘娘”她向我施然行了一礼,面上的笑容无限明媚。
我引她坐到缎福凳上,她环望殿内一周复而笑道“未进宫前便有所耳闻,姝嫔娘娘绝貌无双,最得帝心,不想这寝宫倒并未所想的那般金碧恢宏。虽平淡之中不乏‘精’致典雅,可见外面的传言信不得!”
我‘吟’‘吟’浅笑“所谓金碧恢宏不过是给旁人瞧得,住的舒服也是最实在的!”
媛贵人闻得我这话,击掌赞道“妙言,娘娘果然不似那些个俗人不拘什么奢侈威仪,娘娘这样爽朗的个‘性’,实在是与我投缘不已。”她一壁说着,一壁挑眉面有厌‘色’道“进了这紫禁城,再也不似我们牧原之家有话便说的那样洒脱与痛快,总是要忌讳这又忌讳那的,想说的话一句也不能说,想做的事便更做不成了,总有这么多的规矩拘束着,只怕闷也要闷死了。”她这话刚一说完,身旁的宫人便拉袖紧言相告。
媛贵人作势无奈的摊了摊手,“瞧瞧,才不过一两句话就又犯了忌讳,干脆宫中的‘女’子都变成不言不语的闷葫芦才算安生!”
她言语风趣且坦率。正来奉上茶点的纤巧听了,不免面上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道“早便知道媛贵人是为不可多得的美人,谁想这言语竟也这样妙趣横生,实则也比宫中的那些木头美人妙上许多!”
媛贵人明媚一笑,言语雀跃道“总算有人夸我好了,自进宫一来便被各样的条条框框拘束着,我总以为自己都要闷透了!”
我喜欢她这样开朗的‘性’子,递了块香酥的藕粉桂‘花’糕给她,笑道“不知道你爱不爱吃甜食,这糕点总算甜而不腻,媛贵人不妨尝一些!”
她抿‘唇’轻轻一咬,即刻满口生香,不觉笑赞道“入口‘奶’香浓郁果然很好吃”她说着,方想起什么唤身边的宫人捧上了一云锦的盒子,笑言道“我那里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一套素银的玲儿珍珠串是我们家乡的特‘色’,也算大鄞朝没有的东西。姝嫔娘娘这样绝美,若带上了这一套定是不一样的风情!”
我望向那成套的银饰,做工‘精’美,与她发间妆点的如出一辙。想来她也是费了心思。笑容和煦的命纤巧收了。
媛贵人望着桌角便的一束开的明‘艳’的美人面,好奇道“这是什么‘花’,我记得方才刚进殿中它好似不是这个颜‘色’的”
这样寒冬之日,多数的‘花’早已靡败,这样一只开的娇俏的‘花’朵,倒如了那卓尔不群的寒梅一般夺人眼球。我温言道“此‘花’换做美人面,朝则深红,午则深碧,暮则深黄,夜则粉白,香‘艳’各异,如美人面孔一般,一日多变,嬉笑怒骂,喜嗔皆宜。故而唤做美人面”
本以为媛贵人会喜欢此‘花’,不想她听此言,面‘色’微微一凝,似叹非叹道“果然是什么样的地界便出什么样的‘花’”
我闻听她似有暗意,不觉道“媛贵人此话是何意”
媛贵人透亮的碧眸缓缓一望我,踟蹰着道“我听闻好像姝嫔娘娘与阮儿妹妹有甚隔阂!”
我的笑意不由凝滞在嘴边,不做深解只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其实,我多少也听闻了些…”媛贵人吞吞吐吐,她本是十分痛快之人,这样犹豫不决自己似乎也有些别扭,她停一停,索‘性’不再卖关子,直言道“其实阮儿妹妹也只有些娇惯罢了,并非娘娘想的那般不堪”
我心中一动,不知好笑还是好气“她这样与你说的?”
这个她自然便指陶阮儿,媛贵人摆手,连忙否定道“只是…只是我自己瞧出来的”
我清浅一笑,细细摩挲着美人面的‘花’瓣,悠然道“妹妹闻听美人面多变,只道它是反复无常,其实不知这‘花’已是比人好上太多,它虽多变也只为人观赏,而人‘性’多变便是防不胜防的时候了!”
媛贵人微蹙英眉似乎有些不解,转而又喃喃道“我只以为宫中规矩森严,却不知比规矩更可怕得是宫中的有心人”
我笑一笑“其实贵人早应知道了,自那一日储秀宫有人蓄意刁难贵人起”我望着她如‘花’簇琳琅的‘交’好面容,终究多嘱咐了一句“贵人赤子心肠快人快语,自然是极好的品‘性’,但我不得不多说一句,宫中人心难测,环象险生且贵人现在又圣眷优渥,如此毫无心机的‘性’子,实在不易在宫中适存!”我悠然望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尤其是“刻意”与你接近之人!”
媛贵人有一瞬间的怔仲,笑颜中有了一丝不和谐的忧‘色’。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阮儿妹妹必不会伤害与我,虽之前曾有过隔阂,但总算为他乡遇故里。这份难得的情谊必不会有假”
“故里?”我疑‘惑’道“媛贵人怕是‘弄’错了罢!陶常在与她姐姐妍嫔都是盛京人,怎会与贵人是故里?”
媛贵人平复了心绪,摇了摇头“阮儿妹妹是盛京人无错,只是她在戈壁带过许久一段时间,对我们哪里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所以也算半个故里了!”
想起妍嫔曾说的她自小虽父迁移,倒不觉意外。我颔首“这样说也无错”只是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我便像是恍若惊雷在头间劈过,一瞬间记忆的棱角分明了起来,那日太医的话犹在耳边“锯鳞蝰产自酷热的戈壁,喜好攻击人类,喜好血腥之气……”
脑中的画面有赫然拼揍成小印子衣衫带血的说辞与陶阮儿在我面前述说喜爱绵绵的说辞。
是了,陶阮儿在戈壁带过,那她自然知道并熟识锯鳞蝰。
而送走绵绵的那日,它正好受伤了,身上有那毒蛇最爱的血腥之气。又是恰好,子毒蛇事发的前一日只有我、纤巧与陶阮儿接触过绵绵。
想到这里,模糊的幕后之人一点一点清晰了显现了出来,正是陶阮儿!
媛贵人见我神思恍惚,唤我道“娘娘”
我一回神向她笑了笑,媛贵人见天‘色’不早便告辞了。
送走了她,我唤过纤巧将方才猜测的与她道来。
纤巧听过,怒不可遏道“那陶常在的心肠怎会这样的毒辣?且不说娘娘之前带她多好,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俩人也不啻下如此毒手啊!”
我笑容中有控制不住的森冷蔓延。冷冷道“也算将她看个彻底了!”
纤巧的神‘色’亦是冷嗤,半晌有些犹豫道“娘娘是否要将这些禀告给皇上,请皇上做决断?”
我挥一挥手,“不急,眼下还无证据,且告诉皇上难保妍嫔不为她求情。制敌需要一击至效!”我想了想,道“她不是自称喜欢梅鹿的幼子吗,明日就着人送一只死鹿过去,就说绵绵伤势感染,刚刚送出宫便一名呜呼了,念及陶阮儿喜鹿之情,便将绵绵的尸首送予她安葬。”
次日与‘玉’嫔在殿中对弈,纤巧办妥进殿时,脸上的忿忿带了些快意之感,她朝‘玉’嫔一礼,小声对我道“娘娘不知,那陶常在收到鹿尸时脸吓得都白了。讪讪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必是她无疑了。”
我点头挥退了她。棋盘上黑白子折叠涌宕,正如我层层纷‘乱’的思绪。又微疾的冷风从暖帘缝隙中灌入,吹起殿内的倒挂的垂暖‘玉’坠子。拨‘乱’了香炉中杜若的恬静香气。
我执起白子沉‘吟’不决,‘揉’着额头道“总也下不过‘玉’姐姐,还不如早早认输便是了”
‘玉’嫔一袭白衣风袄,清雅怡人“你的心思早已不再这里,棋路自然就‘乱’了”她淡笑“还烦恼着?”
我随手落一子,不免烦躁道“姐姐知道,我本无意于发置她。”
‘玉’嫔幽幽一叹“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你肯这样想,旁人未必肯。”她转而一笑“何况妹妹不是已经下了决心了吗!”
我惫倦的笑了笑“总也瞒不过‘玉’姐姐”
“她自知锋芒已‘露’,必不会安分下去,她这样粗浅的‘性’子,妍嫔也帮不得她!”
我道“正因如此,与妍嫔相较多日…”
‘玉’嫔轻轻一笑,语中有淡淡的讥嗤意味“你以为陶阮儿的所作所为,她会毫不知情,莫忘了当日游说你让陶阮儿接近绵绵,便是她的功不可没!”
我闷闷道“我明白,陶阮儿那样张扬的‘性’子,以她一人之力,也不会策划的如此周全!”
‘玉’嫔颔首“你既然明白就好”她望了望翊坤宫的方向,笑得意味深长“陶阮儿早已犯了众怒,,翊坤宫那位便是首当其冲!”
我闻得她意,亦笑得不动声‘色’“是,假借人手,隔岸观火。不用演习,自然便会!”
‘玉’嫔淡淡抿了一口茶香,黑子落下,笑意讳莫如深“这盘棋到此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