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琳儿双手在身后将门板合拢,道:“听说杨昊哥哥醒来了,而且······而且人也比以前,比以前······”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形容杨昊从前模样,要知道那时她总是以“傻瓜”来称呼他。
“多谢琳儿妹子这么关心我。”杨昊终究心软,忍不住帮她化解尴尬。
“哥哥大病初愈,我做妹妹的理当关心,你我虽非一奶同亲,但在琳儿心里当你和亲哥哥没什么两样,说这么客气话做什么。”杨琳眼珠一转,露出一副天真的模样道。
虽然心知她所言或许并非全然出自真心,但能表露这番亲情,于杨昊而言已是意外之喜,从前藏于心里的记恨几乎抛了个干净,绷紧的脸如冰河解冻,愈见缓和,说道:“你能有这番心意我就很高兴了,外面天气很冷,琳儿你不必非得跑这一趟。”
杨琳心道:“这傻瓜不仅呆病全都好了,以前的事定然都还记得,可怎生想个法子教他不要记恨才好。”低下头来,假作一副自责的模样道:“从前琳儿不懂事,对杨昊哥哥有许多不敬的地方,现下虽已知错,但如果哥哥要怪的话,就打我骂我吧,琳儿不会有一句怨言。”说罢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杨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如此做作,杨昊看不出来,杨峥却已大感不耐,道:“我与昊儿还有事要谈,你先回去吧。”杨琳嘴巴一撅,不情愿道:“人家还想跟杨昊哥哥多说几句呢。”嘴上这么说着,却不敢违拗,转身欲走,却听杨昊道:“我们同为杨家子孙,彼此亲近还来不及呢,以前的事没有什么,琳儿你不必太过在意。”
“那就多谢杨昊哥哥啦!”杨琳儿顿时有如释重负之感,嘻嘻一笑,蹦蹦跳跳的去了。
杨峥道:“琳儿有些小聪明,但其实也仅此而已,喜怒爱憎大都流露在脸上,没有太多心机。日后,你要多多照拂她才是。”杨昊道:“嗯,我会的。”
杨峥话接前言,道:“十多年前事,经过大底如此。我本指望着两家联姻,我与楚岚义气可以延续后人,岂料几年后又发觉你身患隐疾,根本无法修仙练道,念及当初选中你而不是杨云的缘由,我便起了解除婚约的想法,只是一直碍于楚岚顽固,此事总不能成。那****伤后醒转,我还想着终于可以给楚岚一个交代了。哪知道才刚刚欢喜几日,竟发觉你筋脉之中创伤难愈,于日后修炼定然大有妨碍。反观楚家丫头,在南天宗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你万万无法与之相比。事已至此,咱们便不能害了人家一生,得怎生想个妙法子,教楚岚心甘情愿的答应解除婚事才好。”
杨昊道:“楚姑娘正在家中做客,咱们就把事情跟她说明白,请她转告楚岚前辈,说咱们杨家已然决意了却此事,岂不挺好?”杨峥脸色一沉,斥道:“馊主意!”
杨昊脸上一红,有些心虚道:“我不知楚姑娘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但经过几日言谈,我确是能觉出听她对我的疏离之感。咱们了结此事,正是遂了她心意,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小孩子家懂个什么?你可曾想过,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被人当面推拒婚事,教她的颜面何存?况且,楚岚身为朝廷重臣,由于忠心秉直的缘故而树敌颇多,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瞧他笑话。若他最疼爱的孙女摊上这等事,那些奸臣恶戝知道了会作何想法?还不得个个拍手称快。”杨峥强压怒气说道。
“昊儿知错,没有想到当中竟有这许多顾忌。”杨昊顿时醒悟,暗叫惭愧。他从没想过解除婚约之事,当中竟有这许多麻烦,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难道只有我死了,这件事才不会一直拖下去?”
“哎!”杨昊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杨峥闻言却仿佛黑暗之中之人陡然见到一片光明,顿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这个办法好!”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诈死,骗过楚家?”被杨峥训斥几句,杨昊也起始用心琢磨此事,想了一会儿,竟也明白了伯父意图,连忙开口道:“只是这样做的话,伯父须得跟楚家人撒一个大谎,于您声名未免有损。您不在意吗?”
杨峥行走于世,从来都是言出必践,但杨楚两家姻亲之事困扰他十余年,久无良策之际,便想:“倘使能将此事得以圆满了结,使得昊儿今后不必饱受悍妻之苦,我就是讲上十次谎话,又能怎样?”遂毅然说道:“只要法子可用,伯父就豁出去这一次。前几****就曾听说楚姑娘曾替你诊断,认为你或许命不久矣。而目下她并不知晓伯我将以黄金断续膏为你接骨之事。待她离开洛州之后,我便着人送一封信到京城去。就说昊儿你伤势加重,已然不治身亡。如此一来,杨楚两家婚姻之约自可解除。”
“但我毕竟好端端的活着,将来与楚家人未必没有见面之日,那时又该如何相处?”杨昊心中尚存几分疑虑道。
“这倒不用为难,不说洛州城与京城离得很远,再过几年你年纪大些,容貌自会有变化,那时恐怕就是楚夕柔也认不出了;另外咱们还可以将你名字上稍加改动,可保万无一失。”杨峥显然已是胸有成竹,想到愁闷多年的事终于有了解决的希望,又不无感慨道:“此次多亏了你的聪明机智,竟能想出如此妙法。伯父十几年挂怀不已的心事,居然经你一言而解,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全是伯父自己捉摸出来的主意,那是伯父厉害,昊儿才不敢厚着脸皮居功。”杨昊谦虚道。
又过了几日,楚夕柔与雁环告辞而去。次日,杨峥即以金玉膏敷于杨昊背部,而后以自身数十年精深内力助他将灵药推送入体,医续断骨。
道家仙药,果是不凡,杨昊在床上躺了七日,便已能在阿福搀扶下行走,实属意外之喜。唯一令杨峥遗憾的是,金玉膏对于筋脉之创确是无效。
废园位于杨家最后的院落,占地极广,破旧木屋内,伯侄二人相邻而坐,杨峥提起笔来,在纸上写道:
“吾兄楚岚安好,愚弟杨铮拜上:近日,令贤孙女夕柔来访,与杨昊二人举鼎山历意外之险,此事想兄已知闻。昊儿所受之伤极为沉重,上苍不悯,竟在十五日后伤重不治。言至于此,愚弟心内委实哀痛欲绝。之于两家姻亲,昊儿福薄,亦只能至此而止。此事着实有诸多对不住兄长之处……愚弟惭愧无地,再叩拜上······”
杨峥将信封好交予阿福,教他着人送往京城,然后道:“你伯父一生守信重义,从无半句诳人言语,想不到老了老了,反倒欺骗起老朋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