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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昊当初抱着要致人于死的想法,下手自然也不会轻,屠弄影脸上的伤比他们想的要严重得多,从耳朵那一直延伸到了嘴角。屠鱼跃看到时也不禁怔住,那伤因为是新伤,颜色还比较深,映在屠弄影向来爱美而小心保养的冰肌玉骨上,实在是太显眼了。
屠弄影看到布被端木凤慈扯了下来,大喊着拨了头发想要挡住伤疤,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惊慌不已,“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屠弄影拔腿就跑。
“三姐!”屠鱼跃喊了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屠弄影跑到荷园的池塘边,一池的残荷枯叶,宛若凋零而去的人生写照。她着了魔般的停了下来,水中的鱼正欢腾的游着,摆尾间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她慢慢的把脸探了过去,晃荡的水面渐渐映出她的容貌。
她把房里的铜镜都砸了,就是不想见到这怪物。
原来她真的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怪物。
“这不是我,不是我。”
她挥着手想要去砸碎湖里的丑八怪的影子,脚下失了平衡,就这么掉进了水里。
端木凤慈心急如焚,见到女儿在水中浮浮沉沉,赶紧喊道,“快来人!”
刚才屠忠帮他们清场,早就把人赶远了,等人来了,屠弄影也不用活了。屠鱼跃脱了鞋子,脚丫子碰到冰冷的地面时,那凉气简直就是钻进她的脚底刺进她的骨头,她把外衣也脱了,跳进了湖里救人。
她托着屠弄影的身子浮出了水面,然后把屠弄影试着托起来,宁朗把屠弄影先拉了,再来拉她。这种天时。下水真不是好玩的,冷得她哆嗦,她赶紧把袍子披回去。
屠弄影只是喝了几口水,屠鱼跃往她肚子上压了一下,她就把水给吐出来了。宁朗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把人给抱了起来,就往屠弄影的闺房去……
两年后——
宫里到处都张灯结彩,欢欢喜喜。因为是大年三十,宫女换上了新的宫装,抹上艳红的胭脂。只求来年也能如这个妆容鸿运当头。
早上起来就看到外头下雪了,屠鱼跃高兴得不得了。皇帝生活比做生意人时要乏味太多,她现在就跟苦行僧修行一样。除了不用吃素,每天规律的作息,一成不变的上朝和下朝。那些拍马屁的大臣总爱拿勤政来夸赞她,说她不似前朝荒淫,后宫中总是歌舞不停。
却是没往深层想。她是女的,能比照那些人来过日子么,那些娇柔曼妙的舞姿她不会欣赏,婉转美妙的歌声,说是天籁,对她却更像是要催眠。
汉元帝穷极无聊时。还能叫画师把美貌的宫女画下来再宠幸。以至后来王昭君不肯贿赂画师毛延寿,侥幸的从汉元帝魔掌中逃出来,汉元帝才会捶胸顿足。恨是自己没早一日发现宫中还有这么一个绝色美人。
可她是女的,宫里的宫女就算长得再好,个个沉鱼落雁比王昭君还漂亮也没用,她十分肯定自己的取向。也就只能老实的去改她的奏章了。
她捏了一个雪球,把它放到地上滚。做出了雪人的脑袋跟身子,又捡了石头跟树枝。分别做了雪人的五官跟手。
来宝机灵道,“皇上,这是瑞雪,瑞雪兆丰年呢,想来明年也会有个好收成。”
也亏得这两年老天爷愿意赏脸,风调雨顺,国库的赋税征得上来,她也才有这个欢喜的条件。她笑道,“这些年你油嘴滑舌倒是见长。”
她两手冻得通红,秋弦拿了一个小暖炉来给她暖手。
有成群的宫女经过,手中捧着东西,正为明日大年初一,官员要进宫给她拜年的酒宴准备。宫女见到她纷纷下跪行礼,腰间佩戴的小小铜铃因下跪的动作发出了极为清脆的声音。
屠鱼跃问道,“这是什么?这么多人戴着。”
领头的宫女回道,“是阎家商铺出的护身符,据说是得灵泉寺的高僧开过光的。”
“给朕看看。”
宫女即可把铃铛取下,初雪尽责的检查过后,确定它确实只是铃铛,而不是什么暗器后,才把东西给了屠鱼跃。
宫女依宫规不能随意出宫,想买胭脂,或是宫外出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都只能托出宫采办货物的太监带回来。自然这也不是完全免费的,要给帮买东西的太监一些跑腿费。
宫中是禁止私相授受的,只是宫中日子沉闷,屠鱼跃是深有体会。宫女们又是有这个需求,这暗中交易虽是不能浮出台面,但上头管事宫女和太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当是默许了。
宫女小心的打量着屠鱼跃的脸色,就怕她要追究。
屠鱼跃晃了晃那铃铛,十分确定,这也就是一个包着符咒用红色的布做成的一个小袋子,上边绣了一个福字,袋子下边挂了一个铃铛。
在灵州时她也叫人做过这种护身符来卖,悯之倒是会抓住临近过年,人人都想有个好意头的心思,又把这种护身符拿出来批量生产了,“这个多少钱?”
宫女回答道,“一钱银子。”
屠鱼跃笑,阎家又是赚了不少了,照她看,这护身符的成本也就是几文钱。她把护身符还给那名宫女,想道,“宫外现在应该是很热闹吧。”心思像是插上了小鸟的翅膀,飞出了外头。
来宝道,“听说外头的人都争着要去灵泉寺上第一炷香,就想讨个好彩头。东西二市一晚上舞龙醒狮都不会休止,什么稀奇古怪好玩的东西都是玲琅满目应接不暇。”说得他自己都有些神驰向往,就可惜不得出宫。最后用一句马屁结尾,“多得皇上英明,百姓才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她有两年都没出过宫了,外头的平民如今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就算是天翻地覆了,她也不清楚。
御书房里,端木惟真领着刚升官上任的户部侍郎张进,把记录好的税收的账本呈上给屠鱼跃过目。
屠鱼跃仔细的看着,偶尔拨一拨金算盘,屠鱼跃问张进,“这账本是你做的么?”
张进看了看端木惟真,端木惟真不做声响,张进低头,向前一步,“回皇上,是。”
屠鱼跃笑道,“里面每一笔账目进出都写得很仔细,做得很好。”
张进得了赞许,心下高兴,心想也不枉费他挑灯苦苦熬了好几个通宵。他是从外地调任来的,事先就有询问过其他与他交好的大臣这位皇上的喜好,却是问不出什么有利的讯息,只好在账本上下了功夫,借此讨好屠鱼跃。
“宫外很热闹吧?”她问。
张进简单的形容了一下街上的景象,“挨家挨户贴上了春联,喜气洋洋。”
她眼珠子转了转,“朕一直留在宫中,实在是难知晓民间疾苦。”
张进道,“百姓得沐皇上皇恩浩荡,如今天下太平,正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何来民间疾苦。”
屠鱼跃笑道,“朕向来喜欢亲民,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微服出宫了解一下百姓如今的生活,对日后如何调整政策也有所助益。”
端木惟真道,“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实在不该贸然出宫。”
“今晚是大年三十,该一家和乐,尚书大人是要回丞相府团聚吧。那就早些回去吧。张大人是否也要赶回家中与亲人团圆?”
张进暗喜机会来了,道,“皇上若是不嫌弃,微臣愿陪同皇上出行,保护皇上周全。”
屠鱼跃无所谓,如何与臣子打好关系,也是一门课业,日后有助于她推行政令,“那你等朕一会儿。”
端木惟真扭头瞪了张进,张进头皮发麻,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端木惟真。谁都想讨好屠鱼跃,朝臣里谁不是逮着机会就如此的,端木惟真也该是看习惯了才对。
屠鱼跃换了衣服。又叫来宝他们也换掉了宫装,带他们出去见识见识。才想着绕了金銮殿从旁边的宫门出去,却是看到墨染迎面走来。
今日并不是他当值,他入宫是想跟屠鱼跃守岁的。
“皇上这是要去哪?”墨染问。
“朕想出宫。”
墨染劝道,“宫外太危险了。”
她保证道,“朕就出去一会儿,会赶在子时之前回宫的。”
墨染也可怜她在宫中关了太久,又是看了看端木惟真,“那微臣跟皇上一块出去。”
只要允她出去就得,她笑道,“好啊。”
夜市虽是她提议要办的,但她也就是出了主意,动了嘴皮子。真正有本事的是阎悯之,只用了两年,却是搞得隆而重之,有声有色。
夜里的热闹比白日更盛,尽夜喧呼,灯火不绝。道路两旁架起了木架,挂着红色的灯笼,一时间将整条笔直的大街照得通明。
所有的临时商铺都已经租赁了出去,来宝和秋弦好奇的看着。屠鱼跃只觉得自己委实像是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好不容易才放出来的囚犯,即便只是很普通的小玩具,换做从前,她经过也懒得多瞧一眼,现在却也能挤在人家铺子前边看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