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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鱼跃叫人去把画娘接进宫里。
画娘虽只是秦府下人,但屠清雨念着她悉心照顾琼睿不容易,吃穿用度都甚至比府里的总管还要好。一件贴身的素绒绣花袄的把她窈窕的身段勾勒匀称,略施脂粉,鹅蛋脸上一双碧波莹莹的眼,像是随着年月而逝,反倒越发妩媚。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这样的美人不论放到那个府邸都容易会叫女人产生不安,没在十里之内竖起警戒线,杜绝她跟自己的男人接近已经是好了。再妒忌心重些,愤世嫉俗些,说不准还想把她那张美艳的脸蛋给划花。
也就是屠清雨那个神经大条的,才会那样没有自觉。
她徐徐道,“朕第一眼看到你时其实就不太想把你留下来,可清雨执意要留下你。朕还记得你曾跟朕说过你的身世,倒也是值得同情的,一个女人生活不容易,你在秦府可受过委屈?”
“没有,夫人对奴婢很好。”
她话锋一转,“既然对你很好,你怎么还会背着她跟秦凡……朕现在问你每一句你都要老实的回答。你跟秦凡有夫妻之实了么?”叫她问这么私隐的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得不问。
画娘低泣起来,“奴婢也不想,那一夜大人喝醉了。”
屠鱼跃挑眉,“所以你是说他借醉逞凶,你本不愿,是他闯进你的房间强迫你的?”
画娘低声哭了起来,殿内只闻她抽泣声再无其他,良久后,她偷偷抬头,却见屠鱼跃眼皮眨也不眨,没有怒目相瞪也没有厉声厉色,那屠鱼跃的眼睛就是能把你看的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屠鱼跃认真道。“朕最自豪的就是朕的耐心,不是常人所能比的。你说到伤心处要为自己哭一哭,朕能体谅,就等你哭完了,再继续聊,今天都哭不完的话,朕许你留在殿里哭到明日后日哭到舒服了为止。”
她说罢居然是叫初雪拿了几本奏折过来,完全不受哭声干扰一般边翻阅着边等画娘哭停了。等批改到第四本,殿内再没有哭声了。
她把奏折合上,看着眼角还挂着晶莹透亮的眼泪珠子的画娘。她走去扶起画娘,“朕觉得你和屠清雨不一样,屠清雨脑子钝。朕跟她说话,一定要说得清清楚楚她才能听得明白。可朕觉得你是聪明人,所以朕想好好的跟你说。朕再问你,你跟秦凡真有夫妻之实了么?”
画娘点头,“奴婢知道对不起夫人。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今生今世无以为报。”
“你觉得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她扶了扶画娘头上的桃木簪子,“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好像也没什么,满朝文武多的是左拥右抱艳福不浅的。你觉得秦凡如何?”
画娘看了屠鱼跃一会儿,怯弱姿态,轻声说道。“大人是个疼爱妻子孩子的好丈夫好父亲,是个英雄。”
画娘双目如寒波落日,烟雨迷离。
想起初见秦凡那会儿他顾不得其他冲入房间安抚生产中的屠清雨。除了屠清雨,再也看不到别人。她心中滋生了羡慕,原来这世上也有这等专情的好男人。
这几年看多了秦凡的包容,屠清雨的无理取闹,那样粗鲁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女子。若不是皇上的姐姐,即便长得美艳。也只配沦做大户人家的小妾。
她也就是这条命比不上屠清雨好。
屠鱼跃道,“你既是说秦凡是个好丈夫,也就是你清楚他对屠清雨是一往情深了。朕谢谢你对琼睿的照顾。可以赐你金银让你返乡,你以后就别再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了。”
画娘讶异,屠鱼跃方才的话不是在暗示为了息事,愿意让她做秦凡的小妾么。“皇上。”
“朕说你是聪明人,你应该听得懂朕的话吧。”屠鱼跃吩咐道,“帮她准备些干粮在路上吃,城门也快关了,就让她今晚在城内随意一家客栈歇一宿,只是不能让她再回秦府,明日一早就把她送走。”
来宝甩了甩尘拂,大声道,“一个两个没听到么,还不把人拉下去。”
上来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把画娘给架走了。
来宝奇怪道,“奴才看那女人不老实,皇上怎么不严惩呢。”
屠鱼跃叹气,这事还真不合适拖,否则拖着拖着,她怕还真会把秦凡和屠清雨的感情给拖垮。把画娘送走,是最快的解决方法了,眼不见为净吧……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屠清雨的破口大骂,“你既然这么喜欢她,你就别认我这个娘了,你去找画娘,让她给你当娘。”
琼睿被罚站在一旁,屠清雨看着就来气,推了推儿子的后背,琼睿摔了一跤,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哭。屠清雨心疼,却又被他刚才口口声声喊着要找画娘刺伤,一时伸出去的手不晓得要不要把孩子抱起。
屠鱼跃进去抱起琼睿,摸摸他的头轻声哄着,看向屠清雨责怪道,“你气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他能懂什么啊。”伤着了孩子还不是她做娘的心疼,这可是她喊得嗓子都要哑了,足足痛了十几个时辰才生下的孩子。“我提醒过你,不要老把照顾琼睿的事交给画娘,是你不听,他跟画娘相处的时间多,更亲近她是很自然的。”
屠清雨扯着嗓门道,“是,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没听你的话,引狼入室了,是我活该。”
屠鱼跃给侄儿抹了眼泪,把他交给初雪,笑道,“琼睿该肚子饿了吧,你跟初雪阿姨去吃些东西,等你吃饱了回来,姨给你说故事。”
初雪把琼睿抱了出去,屠鱼跃也省的孩子再留下来,看到他娘发脾气会把他吓坏。
“骂够了么,如果还是觉得一肚子火,我叫人拿剑给你,你出去舞个三天三夜,舞到你气消。就是别砸我宫里的东西,那一件件可都是古董。”
屠清雨瞪她,吸了吸鼻子,“我不要秦凡了,让他随便去找哪个女人好了,我不要他了,我要休了他。你给我纸墨笔砚,我要写休书,今日就跟他一刀两断。”
“你若是在说气话,随便你说。但你若是在赌气,我要告诉你,家庭是你自己的,丈夫也是你自己的,你跟自己赌气最后后悔的一定会是你自己。”
屠清雨反问她,“换做是你,你丈夫给别的女人厮混,你还要忍气吞声么!”
“你只看到他们衣衫不整,也许真是什么事也没有呢。”画娘那女人不太老实,她的话实在不能全信。
“秦凡告诉你的?”
“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屠清雨骂道,“那你还跟我说什么误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晚上,两人衣衫不整拉拉扯扯,还有什么清白可言,我只看到一堆偷腥的男女,不顾礼义廉耻做了伤风败俗的事。”
屠鱼跃也反问,“在你眼里,秦凡就是这种人么?那你当初为什么嫁他?”
“我当初是瞎了眼了!”
屠鱼跃叹气,扳正了屠清雨的身子,她再不喜欢,她都要给秦凡说句公道话,不然秦凡太可怜了。
“秦凡有多喜欢你,我都能感觉得到了,难道你会不知道?你觉得他是那种心里有你还能去鬼混的人么,你若是真那么觉得,那么我只能说你们是白做几年的夫妻了。”
“现在是他对不起我,怎么你反倒是说我对不起他,你要是不帮我就明说!”
她把屠清雨的手放到她的胸口上,她这么说也太没良心了,真该是扪心自问一下,“我不帮你,还能把画娘送走么。”
天涯海角,有多远就把画娘送多远,也免得屠清雨真是婚变,那最可怜无辜的会是琼睿。到时候叫他选爹,还是选娘呢?
“你把那女人送走了。”
“送走了。”屠鱼跃面也不红,耳也不赤,“画娘虽是狡猾,但也经不住吓,我吓一吓她,说要对她用刑,她就什么都说了。她跟秦凡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秦凡老实,以为跟她发生了什么而已。她连秦凡都骗了。”
屠清雨拿半信半疑的眼神在看她,“你没有骗我?”
“难道你非要我说他们真发生了什么你才信么。”在朝廷里混的,哪一个不是把说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屠鱼跃故意加重了语气,问了一句,“从小到大,我有骗过你么?”
屠清雨还真认真的回忆了起来,屠鱼跃急忙喊停,就怕屠清雨真想起来她可不只骗过她一两次。屠清雨虽是动手打过她,但她暗地里也整过她几次。“你就别在意这些小事了。经过这一次,你可要长大了,以后尽好做娘的责任,多陪陪琼睿,过不久他就会把画娘忘了的。”
屠清雨抿了抿嘴,犹豫的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很凶?”
现在懂得担心了么,刚才还一副母夜叉的模样对着孩子,她也不怕孩子对着她的脸,以后每晚做噩梦。
“你自己说呢?若暂时还不想回府,可以在宫里多住几日,但你答应我,过几日就回去和秦凡和好吧,你是没见他那样子。我可不想因为你的缘故,折损了一员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