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药师胸有成竹的样子,雷长夜顿时感到了好奇。老实说,他对于俘虏的八万西胡兵也比较头疼。这些西胡兵是西胡的精锐,绝大多数都是西胡贵族高层的桂东岱,想要他们归降大唐,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训导和消化。
想要他们现在就彻底跟着大唐干,怕是痴心妄想。
雷长夜觉得如果想要继续快速推进,一鼓作气击溃论恐热的桂东岱射手和赞普老王的赞普四卫,他必须丢掉八万西胡兵的负累,轻装前进。
这个时候,雷长夜甚至考虑让白起来处理这群俘虏。反正他挖坑埋人也有一手,西胡兵遇到这待遇,也不亏。
不过,大唐此刻正是一洗颓丧的复兴时期,将来他心目中的大唐可不是靠武力征服和所有藩镇、异国打出脑仁的武装帝国。这杀俘的行为一旦公诸于世,各地藩镇和未来西域各国,听说唐兵要来,一定会同仇敌忾,誓死反抗。
当年白起坑俘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大将军王翦灭楚、灭燕、灭赵、平岭南,都是妥善灭国,实现了文明统一。秦始皇也没有杀光六国贵族,而是将其迁往咸阳居住,这比后世朱元璋之流的皇上可强多了。但是秦朝残暴的名声仍然声名远播。
这都是白起留给秦始皇的锅。就为这,当初秦昭王赐死他就不冤。
雷长夜如果让白起再来这么一次,开成帝的名声就算是臭到家了,说不定还要为仇士良滥杀朝臣背锅。
“承礼有何妙计?”雷长夜连忙问。
“这一次我军俘获八万西胡兵,都是被论恐热抛弃于萧关之下,并为他逃亡做殿后的怨恨之兵。只要说服尚思罗、尚婢婢和拓跋怀光三员大将,令其明白他们是被谁所累,我想这三员大将必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药师沉声道。
“我倒不怕他们和论恐热闹起来。但是一旦论恐热被杀,这三人必然率兵再次归心赞普老王,和我们大唐作对。若是期望他们和论恐热打个两败俱伤,不太现实。”雷长夜微微摇头。
“这正是我这条计策的关键之处。尚思罗等三人和论恐热之间已经不共戴天,我们可以以此为用间的抓手,让他们相信我们是在利用西胡高层之间的矛盾。但实际上,我们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八万胡兵变成我们大唐的攻坚锐士。”药师眯起眼睛。
他看了一眼白起,随即侧头以传音入密对雷长夜说了一番话。
“妙啊。”雷长夜听完了直接乐开了花,用力一拍桌案,“我怎么把承礼毕生绝学都给忘了。事不宜迟,今夜我们就行动。”
当天晚上,八万西胡兵被白银义从军驱赶到清水河河谷一片水草丰美之地,强迫他们自行生火。
八万西胡兵连日逃亡,两日一夜水米未进,此刻生起火来,立刻激发了他们的肠胃,腹鸣声响彻天地。
片刻之后,一群飞鱼大娘船的侍者和伙夫就抬着大锅、食水、熏肉和稻米来到俘虏之间,煮米蒸饭,同时拿出熏制的肉食在火上熏烤加热。
片刻之后,饭香肉香弥漫整个清水河谷。八万西胡兵顿时又饿又渴,直咽口水。等到侍者和伙夫抗着空空如也的扁担离开之后。这群西胡兵犹如争食的野兽一般扑过去,用手抓米,张嘴咬肉,吃得不亦乐乎。
吃得渴了,就拿起侍者和伙夫留下的食水袋,咕咚咕咚把水喝得干干净净。
一时之间,西胡俘虏们吃得眉花眼笑,口水翻飞,欢声笑语不断,还有人唱起了各族放牧时的牧歌,好不开心。
听着窗外西胡俘虏们的欢歌声,坐在雷长夜船主室的尚思罗、尚婢婢和拓跋怀光都五味杂陈。一方面在如此惨败之后还能让士卒吃上一顿好饭,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如在梦中。但是,雷长夜对他们提出来的要求却也让他们万般无奈。
“中尉大人,论恐热,奸贼也!我与他誓不能共立于天地之间。”尚婢婢瞠目狞声说,“但是,身为王上的重将,若要让我回到王上身边,我当再以西胡举国之力与白银义从军誓死拼杀。”
“将军,此事需从长计议……”尚思罗连忙说。
“是啊,将军,此时万不能意气用事。”拓跋辉光也着急地说。
“三位,时机转瞬即逝,论恐热星夜逃亡,此刻应该距离凉州数十里之地放马休息。我拨给你们八万匹快马,等到士卒吃饱喝足,扬鞭上马,正好可以赶上论恐热,一战而下。只是,你们如果在此犹豫不决,误了时机,到时候论恐热逃入凉州,在赞普四卫面前一番分说,你们三位怕是要为萧关之败背锅喽。”雷长夜冷笑着说。
“中尉大人,你真的放心给我们八万匹快马去追论恐热,不怕我们中途变卦吗?”尚婢婢皱眉问。
“你也说过,你和论恐热不共戴天,你和他的矛盾,不是一日一夜可以改变的。我敢说即使我杀了你六万精兵,你对我的恨意尚不足对论恐热的一成。”雷长夜摇着蒲扇得意地说。
“……”尚婢婢一脸憎恨地咬紧牙关。
“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若是执拗不悟,我只能把你质留于飞鱼大娘船上。让拓拔将军去完成这件大业。”雷长夜慢条斯理地说。
“将军!”尚思罗着急地说,“这是众军士活命雪恨的机会,莫要轻言拒绝啊。”
“节帅,我绝不会弃你而独存!”拓跋怀光毅然道。
“好,我同意!”尚婢婢终于闭上眼睛,用力点头。
“痛快!如此我就期待尚婢婢将军的表现了。”雷长夜微微一笑,“不过,为了让你们不至于倒戈,勿要怪我质留祝灵大师和五百僧众。若是你等反目,这批人不得已,就要祭天了。”
“万勿动了祝灵大师,他是万藏大师的爱徒,他若死了,万藏大师会亲来取你首级。”尚婢婢瞠目说。
“他不会是我杀的唯一一个万藏爱徒,大唐和西胡有的是血海深仇。”雷长夜冷冷地说。
尚婢婢低下头去,不让雷长夜看到自己眼中放射的凶光。
“中尉大人,那我们立刻去准备人马。”尚思罗生怕尚婢婢一个不服气,又要窜出来惹麻烦,连忙说。
“祝三位将军马到功成。”雷长夜伸手送客。
尚婢婢第一个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尚思罗和拓跋怀光连忙也跟着出去。
等到三人下了船,尚思罗追上尚婢婢低声说:“将军,你在我朝乃是著名智将,为何刚才如此执迷不悟,险些让我们出不来呀!”
“宰相大人,我刚才只是装像,以汉人的话说,这是卖直。”尚婢婢压低了嗓音说,“我要让他觉得我是不得已才接受了他的建议。这样他才能放心让我们做事。”
“节帅果然是在演戏!属下就觉得节帅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拓跋怀光喜滋滋地说。
“唐人觉得我们与论恐热有隙,必然以为我等会反叛老王。殊不知最想要反叛老王的,是论恐热。他早就拥兵自重,想要反叛朝廷。这一次西逃,也是他借刀杀人的毒计。幸好唐人幼稚,想要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就借此机会杀灭论恐热。”尚婢婢恶狠狠地说。
“但是我等和论恐热所部杀得昏天黑地,岂非正好让唐兵以逸待劳,对我等一网而擒?”拓跋怀光不解地问。
“论恐热的军中我已经秘密发展了不少内应,一旦我率八万大军追上论恐热,这些内应眼见自身不保,必然出卖论恐热,他的部队看上去不少,实际根本不能与我争锋,足以一战而下。等到杀了论恐热,我军全速西奔,再过十余里就是凉州,一旦进了凉州,任凭唐军驼车军再厉害,也登不上城墙!”尚婢婢低声说。
“将军不愧是国之栋梁。”尚思罗大喜。
尚婢婢带着两人迅速来到西胡人聚集的河谷地带。此时此刻,所有西胡大军已经饱餐战饭,拿着白银义从送还的弯刀和战马,等待着三人的到来。
“全体上马!”尚婢婢纵身跳上自己的坐骑,扬声大叫。
“耶啊!”西胡人疯狂地应和着,纷纷上马。
尚婢婢看了一眼飞鱼大娘船上全部打开的暗舱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营地东面排成阵列的驼车大军,咽了一口口水:“今日我等当百里追杀论恐热,必教这批乱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论恐热!报仇雪恨!”拓跋怀光纵马在西胡大军军前来回奔驰,放声大吼。
“杀了论恐热!”
“杀了论恐热!”
八万西胡兵纷纷上马,打马扬鞭,朝着论恐热逃亡的西北方狂奔而去。
在飞鱼大娘船的操舵室内,雷长夜和药师并肩站在窗口前,望着船下数万雄兵纵马朝着西北滚滚而去,忍不住相视而笑。
“尚婢婢此人老奸巨猾,刚才的表演还是有点水准的。”雷长夜笑着说。
“以我估计,尚婢婢此战必然马踏论恐热六万大军,然后快马加鞭直入凉州。”药师微笑着说。
“到时候,就看承礼如何拿下凉州了。”雷长夜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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