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莫筝还抱有侥幸情绪——毕竟这里除了自己还有王绮思另外一位女性——但是现在真是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张德俊的手直直地指着她呢,躲都躲不掉。
活着的二十年里,莫筝不是没有见过被称作花痴的女人,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划归到这个群体里。上帝作证,从小到大她连明星都没追过,硬要说一个的话,最喜欢的就是周总理了。而现在,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居然还有人把她看作花痴?这不科学啊耶稣大人!
张德俊一脸嫌恶地看着莫筝:“烦人的女人,特别是你这种仅仅根据别人外表就下定论的女人,是最讨厌的。”轻车熟路的表情和语句不禁让莫筝猜测:到底有多少人曾经被面前这个呆萌系鄙视过。但是,冤枉的是,她下了什么定论?还是说她本身就长着一张“外貌协会拥护者”的脸?就这么被鄙视了实在是很莫名其妙啊!
然而正当莫筝想要反驳的时候,秦风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带着顺毛意味的安慰让莫筝悻悻地偃旗息鼓,一腔火气生生憋在嗓子里。将闹剧扼杀在摇篮中的秦风一双眼睛回望着张德俊,语气却已经不是之前的好脾气:“这位先生,我想您最好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位王小姐认为您在跟踪她,您最好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们可能会考虑采取强制措施以确保王小姐的安全。当然您也可以保持沉默,只要您的律师能够全盘解决。而我的建议是您最好不要这样做,您可能不知道,工作之外我是个极度没有耐心的人。我没有把握在您的律师来之前不对您进行身体攻击,所以我劝您最好还是一字一句地交代清楚,这也是为了您自己着想。”
这一口一个敬语的,却完全没有尊敬的意思。不如说要是吴言在场的话,凭借从大学开始的了解,吴言大概已经能够听出这话里浓浓的警告意味了。秦风会用敬语的时候不多:工作是其一;真正尊敬为其二;剩下一种嘛,就是在生气的时候。安静地、平静地生气,有时候对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秦风就果决地和用拳头和对方saygoodbye了。当然吴言要是真的在场说不定更糟糕,毕竟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随时准备着给秦风找不痛快。
幸运的是,张德俊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是特别笨,至少在莫筝还在为秦风怪怪的敬语纳闷的时候,张德俊已经清楚地了解到这群人里最不能惹的就是这个叫做“秦风”的男人。他丝毫不怀疑男人眼里威胁的真实性,就好像方才他眼中的鄙夷一样。张德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决定坦白。不!该死的!他本来就准备如实相告,都是那个女人打断了他才对吧!张德俊又恨恨地瞪了莫筝一眼,这才慢悠悠开始说话:“我说过了,我不是跟踪狂。我也住在这里,刚才你们还从我家门口路过。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这下轮到王绮思惊奇了,带着白丝手套的手指指着张德俊的脸:“你是说我们是邻居?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从来没见过你!”
“不,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张德俊伸手挥开王绮思的手,也是一脸无奈:“严格来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你得知道,住在这里的人,要是能非常熟悉才会真的让我奇怪。没办法。”张德俊耸耸肩,笑容无奈:“都市固有的情感淡漠嘛。习惯就好啦!”
“所以你不是在跟踪我?”王绮思哭笑不得地对她的邻居微笑,觉得自己这几个小时的担惊受怕简直太没有道理了。倒是秦风还抱持怀疑:“你说你是这里的住户?那你为什么要在王小姐的门前徘徊,而且据她所说,你似乎还有往里窥探的行为。”
这句话提醒了放下戒心的王绮思。对啊,就算是邻居也没有理由往自己家里偷窥啊!想到这里,王绮思的神情又带上了几分犹疑。
张德俊连忙站起来,面红耳赤地解释道:“我真的住在这里!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这里的保安、物业或者保洁!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而且我不是在这里徘徊,我只是、我只是……”张德俊有点尴尬地坐回椅子上,把脸埋在双手里,语气里满是懊恼:“我只是忘记带钥匙而已。在门外等开锁公司的时候比较无聊,就想看看里面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时好奇就……”
“好奇?”秦风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你好奇什么?”
张德俊似乎把头又埋低了几分:“就是好奇啊。这间屋子里老是传来磕磕碰碰的声音,大半夜的也有人在走动,可是基本上看不见屋子的主人,也看不到有人进来。想说这里住的会不会是变态啊什么的,就往里看了看,当然什么也没看见就是了。”
“我解释一下。”王绮思举手示意,略有歉意地对张德俊鞠躬:“你说的磕磕绊绊和半夜的走动声,恐怕是我在打扫时候发出的。我没想到会打扰到别人,真是非常抱歉,以后我会尽量注意。”要命啊,她要投诉!这栋公寓的隔音有待加强啊!王绮思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屋子里打扫的声音会被别人听见,而且很可能还不止一个人。周围的邻居不会都把住在这里的自己当做变态了吧?whf!太尴尬了!
而张德俊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很有礼貌地道了歉,另,对方还是个白富美。再者说了,偷偷摸摸的自己做的也不对。张德俊连忙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因为我最近失眠所以才会特别注意这些声音的。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这边王绮思和张德俊两个人客气来客气去的,秦风早就听得不耐烦。如果说张德俊是因为住在这里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另外一个男人呢?这个吴哲,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在跟踪莫筝吗?秦风打量着吴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吴哲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咳咳。”莫筝拉拉秦风的袖子:“别这样看着别人,不太礼貌。吴哲不是坏人。”
秦风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转回来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坏人又不会往脑袋上贴上‘坏人’两个字?我刚才两只眼睛都还看到……”
“不是!”莫筝声音突然提高,惊动了那边仍然在互相点头微笑的呆萌系和白富美。不过莫筝可不在乎,她需要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再往后拖可就出事儿了。“吴哲其实是想帮我的。我刚到的时候就看见张德俊在门外晃悠,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就……”
所以就?秦风蓦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莫筝能想出的办法一般都会被当做错误示范,所谓脑容量不够用说的就是她这种。早有预感的秦风从莫筝磕磕巴巴的叙述和张德俊黑着的脸得出了问题的答案,事实证明,他对莫筝的评价还是太给面子的。因为莫筝这简直已经不能是脑容量不够可以解释的了。
莫筝急匆匆赶到27楼的时候,没有敢惊动当时行为诡异的张德俊。她不知道秦风什么时候才能到,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会失去耐心破门而入。束手无策的莫筝只能想到一个方法——转移注意。所以她冲上前拽着张德俊的衣领用撒泼的姿态大喊大叫:
“你不能就这么放着我和孩子不管啊孩儿他爸!”
“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不就是胸大一点吗那种东西挤一挤就有了!”
“什么你说不认识我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啊混球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莫筝喜欢这个计划。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特别是这种家庭伦理还涉及小三的闹剧,她就不相信有人会不探出头来围观。然而她算漏了一点,就是这一层27楼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够出来围观。所以直到自己又哭又闹地口干舌燥的时候,这里除了她和面前的那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再没有一个人影。
被人揪着领子甩到安全通道墙上的时候,莫筝只能说:她喜欢过这个计划。
对方显然被自己的死缠烂打纠缠地急红了眼睛,一巴掌就要打在自己脸上。撞在墙上后背火辣辣疼的莫筝下意识想要躲开,谁知道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倒去。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莫筝清清楚楚地看到陌生男人瞬间缩小的瞳孔,顺带默默地祈祷这能被划为工伤报销医疗费。最后莫筝只能尽量护住自己的头和颈部,避免致命伤,然后心有不甘地往后倒。幸运的是莫筝并没有倒下去,左脚因为巨大的重力吸引和地面加速度接触时,她的脚踝确实钻心的疼了那么一下,然后就感到一股前倾的力量把自己拉了回来。是那个男人,就是刚才还想要抽自己两巴掌的男人。莫筝惊讶地感叹:这可真是戏剧性的发展。
十秒钟之后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这还不是最戏剧性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吴哲——她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个曾经到他们办公室的吴哲——在看到自己不太雅观地趴在楼梯上之后,狠狠地揍了那个刚救了自己的男人。这中间绝逼有什么误会,莫筝挣扎着要爬起来,谁知吴哲拽着那男人把他往楼下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等到扭伤了脚的莫筝循着声音辛苦万分地移动到23楼的时候,可怜的陌生男人已经摊在地上了。这个人可能不是坏人,莫筝觉得坏人不该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于是她尽职尽责地(还要忍受该死的扭伤)扑上去阻止了吴哲的拳头:“等等,我有话要问他!”
吴哲顺从地停了手,扶着莫筝慢慢走到墙角(鬼知道为什么是墙角!可能那里看起来更安全一点)。等到语气比运气更糟的男人把一切解释清楚的时候,莫筝和吴哲心虚地对视了一眼,心想要不要赶紧补救一下不然之后会不会惹上刑事责任什么的。三个人相对无言,一个是因为气愤,另外两个是因为……“well,”莫筝勉强笑笑:“这大概是今天最乌龙的事情了。”
一分钟之后,莫筝就会知道自己又错了。
就在吴哲正要把莫筝扶起来的时候,安全通道传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消说,是秦风。再然后,再然后……
再然后吴哲就也被揍了。当然那个陌生男人——他今天运气真是背到家了——非常无辜地被狠狠踢了一脚。
交代完前因后果,莫筝看了眼脸色不好的张德俊,以及脸色不好的吴哲,还有脸色更加不好的秦风。这三个男人像是在比赛谁的脸更吓人一样,一个个犹如吞了好几斤紫甘蓝的小孩儿。最后秦风仍然很不高兴瞪了一眼吴哲,语气愤愤的:“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吴哲用比他还要愤愤的语气:“那是因为我t也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