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废!七王爷竟然找一个残废来给皇上看病,难道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哈……”张公公又得寸进尺的说道。
残废二字,张公公说了两次,傅青廷都听得很清楚,尤为的的刺耳。傅青廷受得住别人对自己的无礼,却难以容忍张公公对安云月的冷嘲热讽。今日,是他请安云月来宫里给他父皇探病,而不是让她来受人羞辱的。她如今不得不坐在轮椅上,这绝非她所愿。傅青廷是出了名的宽厚仁德,但此时此刻,他神情里也表现出些许的不悦。
然而,相比傅青廷的不悦,安云月倒显得平静得多。
她腿摔断以后,受到的冷嘲热讽,受到的羞辱,被人嫌弃,被人看不起,甚至被人当做叫花子,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安云月记不清了,也不想去记。起初的时候,她还会难受,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
他们爱怎么说,随他们便。难不成,他们那些难听的话,还能在她身上划出血来?不能!
安云月真正在乎的,在意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只要在乎的人所说的话,才能刺痛自己的心。
至于其他人如何看待她,还有从他们嘴里说出的那些难听的话,就如同从树上飘下来的落叶,无足轻重。
“大胆奴才,竟敢对七王爷如此无礼。就你这不恭的态度,就可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陈肖锋也极是看不惯张公公那副嘴脸,“还是你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只要傅青廷一句话,陈肖锋立即就要了张公公的狗命。
“不过就是个宫女所生的贱种。”张公公还是不将傅青廷放在眼里,说出来的话,也是极为难听,专挖人痛处,“被人称呼了几声王爷,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这天下,只会是太子的天下,轮不到你。”
关于前日傅青廷弹劾太子,宫里面已经传遍了,张公公自然也知道。张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却是皇后的人,也就是太子那边的人。理所当然,不会对傅青廷客气。
陈肖锋要不是进宫的时候,将自己的佩剑交了出去,此时,早就一剑劈了张公公。
安云月也听到了张公公的话,她只知道七王爷被百姓拥戴,是最得民心的一个王爷,却不知七王爷母妃的身份。贱种?宫女?
“最后鹿死谁手,现在说,未免早了些。”傅青廷不生气,因为他母妃是宫女这件事,是事实。过去,他不会还击别人的怒骂,现在也一样,你若是生气,那些人就会更加笑话你。
“鹿死的人,一定是……”张公公后面的那个“你”字没说出口,只见安云月丢了一粒什么东西进他张开的嘴里,然后,他一不小心咽了下去。张公公再想吐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张公公问安云月。
“公公的话太多了,听得耳朵有点难受,就是想让你消停一下。”安云月不紧不慢的说道,她边说,嘴角挽起一抹笑容,那笑容有些冷,让张公公看着有些不寒而栗。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张公公盛气凌人的脸,终于变了色,他眼神发狠的看着安云月,再次问道。
张公公急躁,害怕,但安云月却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忘了自我介绍了,不,刚才公公一直说个不停,根本没容我说话。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擅长的,就是下毒。”
安云月说完,又是一笑,笑里透着锋芒,十足的笑里藏刀。
听到下毒二字,张公公不禁面容失色,到底,他还是在乎自己的这条小命。
“你竟敢对杂家下毒,你可知杂家是什么人?”张公公对刚才还看不起,嘲笑,坐在轮椅上的安云月,生出些畏惧。
“奴才。该死的奴才。”安云月斩钉截铁的说道。从张公公的话里,安云月便知道他是太子的人,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奴才。
张公公见安云月根本就不怕自己,他转而再面向傅青廷,他就不信,傅青廷敢在宫里面胡作非为,“好你个傅青廷,竟敢在宫里下毒,你是想弑君,你是要谋反!”
傅青廷也没想到,安云月会对张公公下毒。安云月不是宫中之人,或许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但傅青廷知道,这事要是闹大,非同小可,安云月被牵连是肯定的,更有可能会被治罪。
“安姑娘,将解药给张公公。”傅青廷先是对安云月说,然后,打算和张公公解释,“张公公……”
不过,安云月却打断了傅青廷的话。
“中毒的人,最好态度好一点,而奴才,最好有奴才的样。”安云月冲张公公说道,“还有一件事,也请张公公搞清楚,我并非七王府的人,也不听命于七王爷。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我要你死,谁也救不了你。”
“你……”张公公被安云月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陈肖锋见到张公公那个样子,倒也是大快人心。
“现在,马上,带我和七王爷去见皇上。”安云月命令张公公。
张公公却没有向安云月卑躬屈膝。
“我猜,张公公是想请太医过来给自己诊治。张公公要不赌一下,看看是太医来得快,还是你死得快。”安云月一眼便看透了张公公的心思。
“你……”张公公咬牙切齿的瞪着安云月。
“别耽误时间了,除非张公公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安云月催张公公,免得他不信自己真的中了毒,安云月又说道,“张公公好好感觉一下,是不是心口在隐隐作痛。”
被安云月这么一说,张公公确实觉得心口有些痛,他相信,自己确实是中了毒。
这时候,一队侍卫向着这边过来,在场的四人,都看到了侍卫,傅青廷显得比较从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肖锋则是有些紧张,要是张公公冲那些侍卫喊一声,此事必定闹大,都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收场。而所有人里面,安云月最气定神闲,她只是一直用余光盯着张公公。
侍卫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张公公没有喊侍卫。
张公公怕死。
狗奴才就是狗奴才,一旦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就是一副屁滚尿流的样子。
事已至此,傅青廷也不说什么了,还是先将正事办完,然后再来想怎么善后。
“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你会知道厉害的。”张公公对安云月放狠话,但是,还是领着安云月和傅青廷一起进了皇上的寝宫。
寝宫里还有其他宫女和太监伺候,见是张公公带着人进来,也没人阻拦。
“你们都退下。”傅青廷让寝殿里所有的人都退下。
但宫女和太监都没动。
“都退下。”张公公重复了一遍傅青廷的话,那些宫女和太监才一一退出了寝殿。
“你也退下。”安云月对张公公说道。
“解药。”张公公问安云月要解药。
“事完之后,自会给你解药。”安云月没给张公公解药,张公公退下之前,她再叮嘱道,“你如果聪明的话,最好不要去惊动皇后和太子。”
“哼。”张公公冷哼了一声,用力的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然后出了寝殿。
陈肖锋看着张公公走出寝殿,再看向安云月,她一张如止水般的脸上面无表情,陈肖锋心中暗想,安云月狠起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张公公也出去了,皇上的寝殿内,除了皇上以外,就只还有傅青廷、陈肖锋、安云月三人。
陈肖锋拉开垂落着的紫色帷幕,皇上正在龙床上睡着,两眼轻闭,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呼吸有气无力。
傅青廷注视着龙床上的皇上,这就是他的父皇,过去,他是他父皇最不待见的一个皇子,也因此,幼时的傅青廷在宫中受到其他皇子,宫女,太监的各种欺负。一直到小邵羽辰进宫同皇子们一起读书,然后他与小邵羽辰成了朋友,他的处境,才有所改善。傅青廷还清楚的记得,小邵羽辰进宫的第一天,其他皇子用雪砸他,小邵羽辰替他挡雪,并给他出血的额头包扎……时至今日,傅青廷都想不明白,当时的小邵羽辰,为何独独和他走得近?这或许,只有小邵羽辰自己知道。
小邵羽辰出征前一天,与他坐在兰庭殿的屋顶上,小邵羽辰对他说,“你也要一天天变强,一直强大到,等我超越我爹当上大元帅的时候,你能与我匹敌。”虽然他当时的回答是,他做不到那么强大。但小邵羽辰出征后,他也在努力变强,更努力的念书,更努力的练功,一刻也不敢懈怠。他心里是在害怕,要是有一天,小邵羽辰强大到无人能及,而他还是那么弱小,小邵羽辰就不会再与他做朋友了。
如今,他与他都比过去强大了,但是,他们却成了敌人!
这是老天,与他开的一个玩笑吗……
傅青廷从回忆中收回神,再次看向床榻上躺着,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的他的父皇,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是知道的,不论他如何出众,纵使他再出色,到今日,都能与太子匹敌,但在他父皇的心里面,其实还是不待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