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也说睡一觉就好,却是越来越严重了。不成,一定要告诉王爷,让王爷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杨晴这回一定要去禀告傅青廷。
素素身子骨弱,经常会生点小病,素素不愿一点小病就去惊扰傅青廷,于是,总是能扛就扛,能拖则拖。
昨日的咳嗽也是,说什么睡一觉就好了,可这一觉起来,咳嗽非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别看素素外表柔柔弱弱,性子也很倔,素素说什么也不让杨晴去找傅青廷,杨晴没办法,只能去城里的药铺抓了三贴治咳嗽的药,素素临睡前喝的那碗药,已经是第三碗了,药是喝了,却不起任何作用。
杨晴是担心,素素刚得救,身子还没完全复原,这咳嗽看上去是小病,但万一拖成了大病,那可咋怎?他们王爷将素素看得极重,嘱咐杨晴一定要照顾好素素,要是让王爷知道,素素病了却不报,王爷肯定会责怪她。
杨晴担心素素的身体,素素则在想着,傅青廷此刻肯定在忙于朝廷与太子的事,素素不愿,傅青廷为自己分心。
她父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傅青廷代为照顾,至素素住进七王府后,这么久以来,傅青廷也是悉心照顾于她。
一晃,已经三年多了。
她父亲当初将她托付给傅青廷,说是照顾,而真实用意,是想将素素许配给傅青廷,夏至清的心思,素素又怎能不知道。而素素自己,也喜欢傅青廷。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傅青廷只将素素当做妹妹。
然而,不管傅青廷对她是否真的是流水无情,素素只要时常能看到傅青廷,她便知足了。
素素不图能与傅青廷长相厮守,只求能一直默默地伴在他身边。
“不许去。”素素仍是不准杨晴去。
“那我去请安姑娘过来。”杨晴说道。安云月救了素素姑娘,王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但关于安云月是用换血救了素素,除了傅青廷、碧秋在内的几个人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其中的过程。杨晴对安云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认为安云月能救活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素素,医术一定很厉害,殊不知,安云月擅毒,但对于治病救人的医术并不精通。
“这么晚了,安姑娘应该已经睡下了,不要去打扰安姑娘了。”素素说道。
“我去看看,若是安姑娘已经熄灯睡下了,我便不去叫安姑娘了。”杨晴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安云月与王爷同住在宜兴苑,若是安云月睡了,她便去禀报王爷。当然,杨晴心里想的那些,不能告诉素素,不然,素素肯定不让她去。
素素也会拿杨晴没办法,最后,只能让杨晴去了。
杨晴关门走后,房中的素素,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嗽声断断续续,时而厉害,时而又没声了,想来,素素是想忍着不咳出声。
杨晴去到宜兴苑,傅青廷的房间黑着灯,不过,安云月房里的灯还亮着。
杨晴走到安云月房间的房前,“咚、咚”的敲了两下门,“安姑娘,睡了吗?”
房里的安云月虽然已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但还没睡着,她问房外的人,“什么事?”
“安姑娘……是这样……”杨晴也知道这么晚来打扰安云月不太好,但素素的身子要紧,她还是说道,“素素姑娘着了凉,咳得挺厉害,想请安姑娘过去看看。”
或许是因为素素的声音与雪儿的声音极像,又或者因为素素的温柔,总之,安云月对素素,与对其他人不一样。安云月对素素,也更为关心。
“你等会,我穿个衣服。”安云月边对外面的杨晴说着,边拿起搁在床尾的衣服穿上。
“安姑娘,要不要奴婢进去?”杨晴知道安云月腿脚不便,问里面的安云月。
“不用。”安云月很快便穿好了衣服,轮椅就放在床边,她坐到轮椅上,然后推着轮椅出到了房外。
杨晴推着安云月,临出宜兴苑的时候,安云月扭头,往傅青廷的房间望了眼,他的房间一片漆黑,而长廊尽头的书房里透着弱弱的光。
去云香阁的路上,安云月问杨晴,“素素着凉的事,禀告王爷了吗?”
“素素姑娘不让我告诉王爷。”杨晴说道。
“为何?”安云月问。
“素素姑娘说是小病,不想让王爷为她操心。”杨晴说道。
之后,安云月便没再问什么了。
安云月抬起脸,望着上方的夜空,不见月亮,只能隐约看到几颗不是太亮的星星。夜,相比于白天,总是要来得更安静。只是,安静却不表示安宁。
风将树木刮得沙沙作响,听着那肆掠的风声,还有眼前着还要持续很久的夜,安云月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安。是对自己,又或者……
杨晴已经将安云月推到了云香阁,安云月不是第一次来云香阁,而她最后一次来这,是与素素换血,那日的情景,不止是碧秋,安云月也依旧历历在目。她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却是死而复生。有时候,老天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她救活了素素的命,代价是她另一条腿也没有了知觉。
安云月平放在膝盖上的两手,不由得用力的抓紧手下的衣裙。
安云月死而复生,苏醒过来之后,总是素素去宜兴苑去看她,而安云月再没来过云香阁。
短短时日,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安云月也是在云香阁外,看到了与太子走在一起的邵羽辰……再踏进云香阁,安云月竟有种恍如隔梦的感觉。
刚进云香阁,便听到素素房间里传出的咳嗽声。
杨晴将安云月带进素素的房间,素素坐靠在床头。
素素见到安云月,用手捂住嘴,闷咳了两声,然后才说道,“这么晚了,还将安姑娘请过来,实在是……”
素素姑娘心中过意不去,不过,安云月打断了她的话。
“无妨,反正也还没睡。”安云月说着,已来到素素的床边。
“安姑娘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素素问道。快到亥时了,正常情况,应该已经睡了。
“想些事情。”安云月轻猫淡写的说道。
关于安云月在想什么事,素素见安云月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便也没再追问。
素素感觉得出,安云月身上藏着很多事,而那些事,安云月只是独自承受着,不愿与人说。
素素与傅青廷有一点很像,就是安云月不想说的事,素素与傅青廷都不会去强迫安云月说。
安云月给素素把了脉,素素只是受了风寒,所以才咳嗽不止,不是什么大病,但素素身上的毒刚解不久,身子还很弱,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安云月总是贴身带着很多药,有些是毒药,但有些是救命的。她虽没有专治风寒的药,却有用人参、鹿茸、雪莲等贵药炼制成的补血养气的药。安云月拿了一粒棕色的药丸给杨晴,并交代道,“去熬一碗姜汤,将这粒药丸融进姜汤里,然后喂素素姑娘服下。”
“是。”杨晴接过药丸,然后赶紧熬姜汤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安云月和素素两人。
房里的烛光,左右摇摆着。安云月不太爱说话,素素则主动说起话来。
“我娘死得早……”素素说起自己的过去,“我自幼体弱多病,好几次,差点就病死了……我还记得有一次,一个道士给我算了一命,说我活不过十岁,当时,我爹便不由分说怒气冲冲的将那道士轰出了府。我爹脾气向来很好,那还是我第一次,见我爹发那么大的火……”虽然当时的素素还年幼,但那时的情形,她还记得很清楚,只不过,她并未与安云月详说。
而事实上,素素活过了十岁,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
“我身体差,过去老是让我爹操心,我爹过世后,又让王爷操心……”素素不强求嫁给傅青廷,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身子弱。傅青廷宅心仁厚,若是娶了她,一定会善待于她,素素不想,日后拖累到傅青廷。不过这些,素素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你爹很疼你。”素素提到她父亲,安云月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嗯,很疼我。”素素说道。
“你爹何时过世的?”安云月问道。
“三年前。”素素说道,“我爹是翰林院大学士,也是七王爷的老师,我爹过世时,将我托付给七王爷,让他代为照顾我。”
安云月看素素的样貌和气质,就知道素素肯定是出自名门,原来她父亲是翰林院大学士。
安云月也是这时才知道,傅青廷与素素的关系。
“还记得你娘长什么样吗?”安云月问道。
“不记得了。”素素无奈的摇摇头,她娘死的时候,她还太小,如今已经不记得她娘的模样了。
“我也不记得了。”安云月也同样不记得自己母亲的模样了。而至从傅青廷将她母亲那幅旧的年轻时的画像给了她后,安云月会时常想起她母亲。不过,她记忆里的母亲的样子,还是很模糊。而她想着想着,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百花山庄的庄主——花语嫣。
“安姑娘……”素素看向安云月。安云月眼神深沉,又有些悲恸,这还是安云月第一次主动与人说起她自己的事。
素素以为安云月会往下说,然而,安云月却没继续说下去。
“因为关心,才会担心,才会操心。”安云月说道。素素的父亲疼素素,才总为素素操心,才会将那道士轰出府,傅青廷看重素素,才会听从江湖术士之言更是亲自去找乌头草,才会为她费心。安云月没见过素素的父亲,不知素素父亲的为人,但夏至清临终前,却是做了一件极明智的事,那就是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傅青廷。
“安姑娘……”素素不知安云月突然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不过这个时候,杨晴端着熬好的姜汤推门走了进来。
安云月亲眼看着素素将整碗姜汤都喝了,素素的咳嗽没之前那么严重,安云月又给素素诊了一次脉,这才离开。
素素让杨晴送安云月回去。
云香阁外,安云月让杨晴留步。
安云月临走前,还是嘱咐杨晴,“不管素素姑娘准不准许,只要素素姑娘身体不适,一定要告诉王爷。明日一早,你让王爷请个大夫或是太医,再给素素姑娘好好诊诊。”
“是。”杨晴应道。
安云月推着轮椅,一点点远去,然后融进黑暗中看不见了。
杨晴重新回到云香阁,等素素姑娘睡着后,杨晴又去了一趟宜兴苑。不过这次,是去找傅青廷。虽然安云月说明日再与傅青廷说素素生病了的事,但是,杨晴觉得,还是今夜就告诉王爷。
杨晴去到宜兴苑的时候,安云月的房间已经黑了灯,傅青廷则刚好从书房里出来。
“王爷。”杨晴走过去。
“是素素怎么了吗?”杨晴这么晚过来,一定是因为素素,傅青廷问道。
“素素姑娘病了,昨日下午着了凉,一直咳嗽,可素素姑娘不让奴婢来禀报王爷。”杨晴如实说道。
“现在如何了?”傅青廷焦急的问道。
“晚上的时候,请安姑娘去看了下,素素姑娘吃了药后,已经睡下了。”杨晴说道,“安姑娘说,明日一早,让王爷再请个大夫给素素姑娘诊诊。”
杨晴提到安云月,傅青廷不由得往安云月的房间看去,她的房间黑黑的一片,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已经睡下了吧。
“本王知道了。”傅青廷让杨晴回去照顾素素。
杨晴前脚刚走,傅青廷后脚又跟上了,他不去看看素素,心里有些不安心。而这段时日,因为忙于朝廷中的事,也没怎么去看望过素素,对素素疏于照顾了。
云香阁,素素的房中。
傅青廷来到素素的床边,床榻上的素素已经睡着了,她睡得很浅,好像一点动静就能将她惊醒,她睡得很安静,浅浅的面容,就像池塘里静静开放的白莲花。傅青廷守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睡中的素素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