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月在火堆旁侧身躺下,她将眼睛闭上,很快就睡着了。
杨晴拿了一件厚衣服,轻轻的盖在安云月身上,安云月一动未动,看来,真的睡过去了。
朱玉、李彦、张师遇、陈肖锋四人,轮流守夜,每人守一个时辰,先由陈肖锋来守。
所有人都累坏了,其他人相继睡下,抓紧时间睡觉,明日还要翻山越岭。
傅青廷却没有睡,他睡不着。
陈肖锋走过来,在傅青廷的旁边坐下。
陈肖锋往火堆上添了两根柴火,火堆的对面,安云月转了一个身,背对着他们。
“王爷,今日多亏了有安姑娘在。”陈肖锋看着火堆另一边的安云月,对傅青廷说道。
傅青廷也看向安云月,是啊,今日,多亏了有她。
“属下突然有点觉得,安云月是上天派到我们身边,来救我们的。”陈肖锋突然有那么一种想法,“我们第一次遇到安姑娘,她便救了属下,后来,又救了素素姑娘,今日,更是救了我们所有人。”
火光在傅青廷的眼睛里跳动着,他的眼神稍稍有些起伏。如陈肖锋所言,安云月对于他们所有人,都有救命之恩。
如果是英雄救了美人,美人这个时候,该是要以身相许了。
傅青廷内心里面,也有动过那个念头,他想要照顾她,珍惜她,保护她。
然而,安云月的心并不在他这里。
傅青廷没想到,他和邵羽辰,竟然会喜欢上同一个女子。
或许,这也算得上是他与邵羽辰的缘分,或许,上天就是要将他们的命运交缠在一起。
傅青廷不知道他们所有人,最后的结局会怎样,他唯希望,安云月能好好的活下去。
安云月从不将救人之事放于心上,也不求回报,但被救之人,还是感激涕零,铭记于心。
而安云月对他们的恩情,他们该如何回报?用什么回报?
傅青廷知道,安云月唯一想要的,便是查明她父亲之死的真相,为她父亲报仇雪恨。而傅青廷唯一能为安云月做的,就是助安云月查明真相,助她报仇。
此时的安云月,正在做着一个梦,她梦到了好多人,好多人。
子时,朱玉起来守夜,让陈肖锋去睡。
要非今日险象环生,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不然,两个人轮着守夜就可以了。
好在,今日在树林里,只是虚惊一场,大家都安然无恙。唯一有些懊悔的就是,他们在树林里把大部分的干粮都吃掉了。明日,得找个地方补给一些吃的。只是,此去虎峰城路途遥远,所经之地又都是些荒郊野外,不知道路上能不能遇到人家?
这一夜,除了冷风吹个不停,倒也没再发生什么状况。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夜。
翌日早晨,安云月闻到一股香味,然后醒了过来。
火堆上,正烤着四五只山鼠,安云月刚才闻到的香味,便是山鼠被烤熟散发出的气味。
山鼠已经烤熟了,黄色的皮滋滋的冒着油,真是看着就想吃。
陈肖锋为了弥补昨日海吃海喝的冒失,今日天刚亮,他便到附近到处转悠去了,他的运气比朱玉稍微好上那么一些,虽然没猎到大的动物,但也抓了几只山鼠。虽然不多,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五只山鼠,十个人,刚好每人半只。
陈肖锋不吃,他将自己的半只让给傅青廷,傅青廷又将那半只山鼠给了安云月。只是半只山鼠而已,安云月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并吃了。
今日没有太阳,天气有些阴沉,不过,应该不会下雨。
吃饱了,收拾好,继续赶路。
“肖锋,这路上,可有人家?”傅青廷问陈肖锋。
所有人里面,只有陈肖锋走过这条路,也只有他知道前方是否有村庄或人家。
“一百里里外,有一个村庄。”陈肖锋说道。
一百里里,以他们的脚程,大概要走两天。他们剩下的干粮,也只够吃两顿的了。在没有粮食补给的情况下,只能省着吃了。
他们连着翻越了两座大山,时间已到中午,傅青廷让所有人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再赶路。
他们一路往西,心中期望着,赶紧到虎峰城。
冬天的天,黑得比较早,还不到申时,天便开始变暗了。
就在众人寻找露宿之地的时候,张师遇看到远处,有烟,像是炊烟。有炊烟,那就是说,那边有人家。
傅青廷一行人,改道,向着炊烟的方向走去。
山脚下,坐落着一户人家,木屋里正冒着炊烟,有饭菜的香味从屋子里面飘出来,屋里的人,应该正在做饭。
傅青廷站在门外,但看不到屋里的人。
“请问,有人在吗?”傅青廷问道。
“谁,外面是什么人?”屋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悦耳,说话之人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傅青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女子就在屋中,但没有出来。
“我们途径此地,看到有人家,想讨口水喝。”傅青廷说道。
“没水,赶快走,不然,休怪老婆子对你们不客气。”屋子里传出另一个声音,语气很凶,是个老妇人的声音。老妇人话说完,院子里的大黄狗便大叫起来。
“老婆婆,我们并无恶意。”傅青廷还在门外,没有走。他看了下四周围,除了这座木屋,再没有其他人家了。傅青廷继续好声好气的与屋内的老婆婆说道,“我们要去虎峰城,但是,所带的干粮吃完了,老婆婆可否行个方便,给些干粮给我们。我们也不白要,我们会付银子,付双倍的银子。”
“没有干粮,我也不要银子,速速离去。”那屋中的老妇人还是恶语相向。
“婆婆,听声音,外面的人不像坏人。”屋里又响起最开始的那年轻女子的声音,她与她婆婆说道,“这里距离虎峰城还有很远的路,要是没有吃的,那可不好。家中还有些吃的,我们给他们吧。”
听那年轻女子的声音,应该是个好心姑娘。
“光是听声音,就能确定是好是坏?柔儿,你太心善,不知道这世间人心险恶。”老妇人说教道,“多少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却是坏事做尽。”
“婆婆,你就是把所有人都想坏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坏人。”那个叫柔儿的女子说道,听她的声音和语气,便知她还不经世事,不懂得人心的险恶。
“你啊,就是不记事。”老妇人不知道对柔儿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轻信陌生人,可柔儿就是不听。总有一天,柔儿会因自己的善良而吃苦头。到那时候,就晚了。
“婆婆,开门,让他们进来吧。”柔儿说道。
“不行。”虽然柔儿说了那么多,但老妇人还是不打算给傅青廷等人开门。
“老婆婆,我们真的不是坏人。若来的真是坏人,直接就推门而入了,就凭你们婆孙二人,也抵挡不住。”陈肖锋说道。
“我管你们是好人是坏人,这里是我家,我不开门就是不开门,赶紧走,不然我就放狗咬人了。”老妇人说道。她知道外面的傅青廷等人不是坏人,但她不能让他们进屋,她心中有柔儿不知道的隐衷。
任傅青廷等人在门外好说歹说,那屋中的老妇人就是不开门。
安云月一直没说话,她只觉得,屋中那老妇人的声音,有那么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而且还是在不久之前。
是在哪里听过呢?安云月努力的想着。
“老婆婆,我们是七王府的人。”陈肖锋报了自己的名讳,“刚才与你说话的,正是七王爷。”
陈肖锋原以为,只要说明他们是七王府的人,不是坏人,打消老妇人的猜疑,老妇人就会开门让他们进去。
只是,陈肖锋错了。
当傅青廷在门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屋里的老妇人只知道,他是七王爷了。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老妇人兴许会开门,但七王爷,不行,她有不能让七王爷进屋的理由。
“我管你是七王爷,八王爷,还是九王爷,走走走。”老婆婆态度很强硬,仍然没有半点的通融。
“王爷,怎么办?”陈肖锋从没遇到过这么难说话的老妇人。
傅青廷想到的,只是好好说话,晓之以情。
“王爷,你可觉得,屋里的老妇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这个时候,安云月突然对傅青廷说道。
耳熟?傅青廷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那个老妇人的声音。但安云月会这么问,想必,安云月识得屋里的那个老妇人。
傅青廷摇了摇头,他对屋里那个老妇人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印象。
而安云月,却已然想起,她确实听过那个老妇人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次。
她在惠安城内,与那个老妇人,曾遇见过两次。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安云月对着屋里那个老妇人说道。
安云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青廷瞬间想起来了,是,那屋里老妇人的声音,他确实听过。那是在护城河边上,安云月去追一个老妇人,就是那个老妇人,给了安云月两块磁石,傅青廷以此推断出,护城河上浮石背后的真相。当时的那个老妇人,嘴里一直念叨着的,便是安云月刚才说的那句话。
“安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安云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陈肖锋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他不由得问道。
安云月没有理会陈肖锋,而是对着屋里的老妇人说道,“老婆婆,行个方便吧。”
屋里面,顿时没了声音,兴许那老妇人还记得安云月,就算不记得安云月,但安云月说的那句话,却是她嘴里时常念叨的,再熟悉不过的了。
过了好一会,屋里再次响起那个老妇人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安云月刚才说的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快了!快了!……”
果然,她便是安云月在惠安城中遇到过两次的那个老妇人。
安云月第一次遇到那个老妇人,是她到惠安城的第一天,就是那个老妇人告诉她,从集市上横冲而过的马背上的男人,是太子府的门客——宋泽旭。第二次,便是在护城河上,当时,她与傅青廷一块。
“老婆婆,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还请您行个方便。”安云月再次说道。
“柔儿,你回房去,呆在房里别出来。我去开门。”屋里的老妇人对柔儿说道。
“婆婆,我想见见他们。”柔儿已经很久没见过生人了,她想见见傅青廷他们,她想见见外面的人,听他们讲讲外面的事。
“你不能见他们,回房去。”老妇人说道。
“为什么?”柔儿问道,她为什么不能见傅青廷他们?难道因为她容貌丑陋,她婆婆怕外面那些人见了她,也会跟其他人一样,用世俗的眼光看待她,嫌恶她。
虽然柔儿很想见傅青廷他们,但婆婆不让她见,肯定是为她好,柔儿将头低下,就要转身回房。
老妇人看着柔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怜惜。
是祸躲不过,总是要来的。
“罢了,你想要见,便见吧。”老妇人最后也不强迫着柔儿回房去。
“婆婆你最好了。”柔儿当即又变得高兴起来,她挽住老妇人的手腕,撒娇的说道。此时的柔儿,就和一个大孩子一般。
老妇人让柔儿留在屋中,她去开门。老妇人穿着普通的农妇衣服,比起安云月在惠安城见到的时候,整个人要整洁干净一些。老妇人弯着个背,从里面将门打开。
老妇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傅青廷,她认得傅青廷,知道傅青廷就是七王爷。老妇人看傅青廷的眼神,极为的深沉,似乎是善意,又似乎略带敌意。总之,老妇人那双历经沧桑的老眼,极为的复杂。就算是傅青廷,也无法看透。
老妇人的视线,从傅青廷的身上收回,又看了一眼安云月,显然,她还记得安云月。
有些人,明知前路艰辛,却还要不顾生死,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