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软微微不解:“为什么?”反正有骡车,她们可以连夜赶路早点下山呀。
沐槿衣望一望前方一望无际的山路曲折,隐隐似是听到水浪拍打岩石的潮汐声。“没有照明,赶夜路风险太大,何况这山路我并不熟悉。”
她说得在理,唐小软于是不再多问,老老实实地钻到车厢里去窝着。一抬眼却见沐槿衣笔直地坐在了车头。她一怔:“沐姐姐,你不睡吗?”
沐槿衣头也不回:“你睡吧,我守夜。”
唐小软咬咬嘴唇,“那,我跟你轮班,你可千万要叫我起来,不准一个人撑到天亮。”
微微的停顿,沐槿衣终于转过身来,眼底是淡淡的和暖。“你醒得来再说吧。”
一夜无话,一向睡觉雷打不动的唐小软仿佛是和沐槿衣憋上劲儿了,居然睡不到三小时就自己醒了,死拖活拖将沐槿衣拉进车厢中睡觉,自己拔了短刀有模有样地蹲到车头守起夜来。沐槿衣也不和她争,抓紧时间打了个盹,天际刚蒙蒙亮起她便醒转了,轻轻拍一拍正明显放空的某人肩膀。
“啊!”唐小软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便转过身去。一见是沐槿衣,她小脸一松,撒娇笑道:“沐姐姐你吓唬我。”
沐槿衣淡淡掠去一眼,见她两眼乌青眼神发直,不禁微微担心。“你进来吧,再睡会也可以。”
唐小软见她说完话便钻出车厢,跺跺脚活动了几下,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睡了。忙仰脸道:“我不睡了,沐姐姐,我们说说话吧。”
沐槿衣不解地看她一眼,“说什么?”
“说……”唐小软被她的毫无情趣给彻底打败了,懊恼地咬咬嘴唇:“随便啊,就说,就说你怎么会被太奶奶请来的也好啊。”
她不过是无心一句,不想沐槿衣听了却是脸色一肃,很明显地回避了这个话题。唐小软心头微动,正要再开口,沐槿衣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声。”
她一惊,下意识地捏紧了刀柄。那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间或还传来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说的却是苗语。如此光明正大,应当只是普通路人吧。沐槿衣稍稍放松戒备,将短刀收好,望着不远处山路上渐渐露出头脸的一男一女两个苗民,身背药篓,手提药镰,分明是上山采药。
那两个苗民看到她们也是吃了一惊。沐槿衣很快与他们攀谈起来,糊弄几句,两人倒是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说清了,原来他们是两口子,平日里就靠贩卖药材为生,见沐槿衣与唐小软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在山里头迷了路,自然是热情地提出帮忙要带她们下山。
“沐姐姐,他们……能信吗?”几番变故经历下来,唐小软也学乖了,看沐槿衣将骡车做了顺水人情送人,一边跟在夫妻俩身后走着,一边悄声问道。
“应该没问题。”沐槿衣道。心中只是想着刚才那夫妻俩告诉她的话,这附近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别的人家了,而她们想要下山到达地面上的小镇竟然要越过江水,怎么走着走着居然走到江边上了?难怪昨夜似乎听到潮汐的声响。
那苗人夫妻收了沐槿衣的馈赠,自然是大方地一路将她二人带到江边。唐小软一看到滚滚的江水就在脚下隆隆作响,两岸皆是笔直冲天的峭壁,只一条粗如儿臂的铁索穿过薄雾直达对岸,当场傻在了那里。有没有搞错啊!这里没船又没筏子,她们怎么过江?难道要游过去?等等,就算她能游过去,可是这几十米的高度光是跳下去都有可能摔死吧?!
苗人夫妻并没看出唐小软的崩溃无语,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指着铁索兴奋地叫嚷了几句,推一推她同样胖乎乎的老公。唐小软听不懂她说什么,就见那男人将粗粗的绳子绑在腰间,拿出一个比衣撑子略大的三角形铁架子勾在铁索上,脚下一蹬,哗啦一声便挂在铁索上带着风地向对岸冲了过去。她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过江,是根本是玩命啊,脚下那滚滚的江水深不可测,这人居然只靠一根铁索一个扶手就荡过去了!
中年女人一见老公成功抵达对岸,抽动绳子便将铁架子拉了回来,热情地看向了唐小软,叽噜咕噜又是一顿叫嚷。唐小软心中害怕,本能地便看向沐槿衣求救,却见那中年女人忽然抬手指指她,又是叽噜咕噜几句,而沐槿衣也随后看向了她,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她不由害怕起来,干嘛干嘛?盯着她看想干嘛?不会是想把她卖了吧?欺负她听不懂苗语,所以这两人已经悄悄谈好价钱了?唐小软感觉不妙,选择江边做成交地点,她岂不是想跑都跑不掉?说起江边,人家杜十娘好歹还有个百宝箱,她可是落魄地连十块钱都没有了……不要啊,她不要被卖在这里,再说卖在这里也卖不到好价钱啊!
沐槿衣只一眼就看透了她乱七八糟的心思,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乱想什么呢?她说你太轻,在半空中可能挂住过不去,要我们绑在一起过去。”
唐小软面上一红,为自己刚才小人之心暗自羞愧了一把。再一想到那胖女人的建议,绑在一起么……她悄悄咂舌,心底又隐隐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心起来。
沐槿衣将绳子呈八字形绑住唐小软双腿,又在她腰上绕了一圈,最后才绑上自己的腰。两人面对面站定,她是一脸的淡静,可唐小软就淡定不起来了,虽然一路上两人肢体接触也不少,危险关头搂搂抱抱更不在话下,可,就这样面对面地贴在一起还真是头一次。心跳好像有点快,呼吸也不顺畅了,最要命的是,只不过被她那样平静地看了一眼,不争气地居然脸就烫起来了!
“别怕,抱紧我。”沐槿衣只把她的情绪反常当做了紧张,双手抓紧铁架子,轻声道。
她话音刚落,唐小软便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动作之快之果决俨然蓄谋已久。入手的清瘦令她心头一动,忍不住便道:“沐姐姐你好瘦啊!”见沐槿衣不理她,她忽然坏笑:“如果没有我,说不定你也得挂在半空中。哈哈。”
沐槿衣长睫微颤,心中只觉这死小孩实在太欠了,当下更不理她,抓紧铁架子便猛地一蹬,两人随即向前冲去。脚下骤然悬空,耳边又是呼呼的风声,唐小软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偷偷低头看一眼脚下滚滚的江涛,再一想起先前被瀑布差点冲散架的景象,顿时吓得树袋熊一般死死抱住了沐槿衣,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敢再看。
悬在半空中无依无靠,又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太糟心了,凛冽的风声中连呼吸都破碎成渣,唐小软喘着粗气,鼻息间却忽然闻到那淡淡的草药清香,她于万般无助恐惧中猛然睁开双眼,正正便看到面前不到两厘米处那一张温柔宁静的清颜。为什么,无论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那张脸却总是那样的安然与平静?她的眼底看不到惊恐,看不到任何不类的情绪,就算生死关头也是坚冰一般冷然,只要看到这张脸,就仿佛感染到她似乎与生俱来的沉静与平和,任局势多么危险与恐惧,那一瞬,她也能立刻安下心来。唐小软第一次发现,面对未知的恐惧,睁着眼竟然比闭上眼更要安心。
只因为沐槿衣。只因为,她在自己身边。
仿佛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其实只有一瞬。在离对岸还有一两米远的地方,胖男人帮忙扯了扯绳子将她们拉到岸边。能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唐小软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直到沐槿衣为她解开绳子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铁架子又被拉了回去,那胖女人背着药篓,嗖得一声就到了眼前。果然,生存才是最好的导师,就冲人家刚刚露的这一手,可比杂技精彩多了。
“你们可真厉害。”唐小软发自内心地对夫妻俩比了比大拇指,一脸佩服。
胖女人呵呵笑着,用半通不通的汉语说道:“没有桥,只好这样,也有的,摔死了。”
唐小软笑不出来了,尴尬地咧了咧嘴便躲到了沐槿衣身后。见沐槿衣从口袋中掏出一把不知名的野草递给了胖女人,那胖女人眼睛一亮,一脸看见金子般的喜悦,连连道谢,唐小软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草?”
“很名贵的解毒药草,我在山洞中无意间看到,扯了一点。”沐槿衣淡淡道,“卖钱也好,自己留用也好,我也没什么能给他们的了。”
唐小软一想也是,要没有这夫妻俩,她们俩就算有本事找到江边也没法子过江,这可真是救命之恩。小姑娘大方惯了,立马摘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递过去:“这个给你们!”
胖女人眼前再次一亮,这次是货真价实看到金子了,那细细的链子虽是不重,可吊坠上那颗明艳艳的宝石可价值不菲。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看不到我的小剧场感到不嗨森,我带着病还要写小剧场容易吗?小软糖有沐姐姐抱着,我的沐姐姐却还没下班回家,我容易吗?为一个整天在群里当疯狂奶妈的大众金牛,我还写小剧场……也是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