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夏。
蝉儿鸣鸣,溪水潺潺的日子,恍若每一年师傅带我在树林里穿游的夏日。
师傅虽然神经大条,却还知道塞给我一些银子,还有一些吃穿用度的东西。
我就带着这些行囊上路。
我如醉酒老头说的一样,一直向北走,穿过喧嚣繁杂的闹市,走过淳朴自然的村庄,绕过路上叮里当啷的的旅人们,就像以前师傅带着我流浪时一样,卖艺赚钱,边走边看风景,看形形色色的人们,经历各种事情。没了师傅,一个人终究有些怅然。
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接着上路,后来,一个人就渐渐习惯了。
有一天,很晚了,我走了一天很累,想找个地方住,于是我来到一家客栈投宿,来之前我已经打探好了,这家客栈房间小,可是价格便宜,环境卫生,又很清净,很符合我的要求。
付过房钱,热情的店小二一路带我来到我的房间,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茶水,然后很周到的说有什么事就叫他,就退下了,房间果然简单清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茶几,一张床,纯白的床被。可是很整洁,看着很舒适。由于连日来赶路很累,我吃完饭叫小二收拾了碗筷就直接把灯熄灭了躺床上就睡。
躺床上了,很舒服,却不知怎么的睡意全无,我开始想师傅,我出来已经很多天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了我,师傅会不会孤独?
奇怪,以前跟师傅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老是伤感啊。
现在我能投宿就投宿,不再像以前和师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睡干草堆破庙之类的,不知道师傅看到我这样还会不会气的跳起来骂我败家子?
会不会骂我因为这样他才找不到娘子?
最起码也要追着打一顿吧。
或许会骂我一句:你看,非要睡这么好的房间,睡不着了吧?钱糟蹋了吧?还不如出去买酒喝。
我想着想着笑了,师傅还真是爱喝酒。
越想越精神,真是愁死我了。
睡不着,我睁开眼睛随意的看看房间,屋子的轮廓在夜晚的时候格外的清晰,四四方方的窗户上映着树叶婆娑剪影的在微微抖动。窗户的边缘,却隐隐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光亮。
忽然想起,有一天,我也是这样,醒来了,迷糊中看到师傅背着手在窗前站着,月光不安分的悄悄照进来,撒落了一地,把师傅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我看着师傅,觉得他肯定是在想谁了,背影很孤独。
那时候师傅还没有收留我太久。我由于困了又很快睡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有点困了,眼睛刚闭上就听到房间有点响动,似乎是窗户在响。
我警惕的睁开眼,伸手摸剑。
有人从窗口进来了。
过一会,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身材娇小……还很窈窕,是一个女人?
我没动,安静的躺着,想看看她下一步干什么,谁知她直接就朝床走过来,但走到离我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她停住了,然后忽然声音压低喊起来:
你睡觉怎么门窗还不关好?害的我以为这里没人住呢!她眼睛紧紧盯着床上,我觉得她已经看到了我:我不是坏人啊,我马上走。这女人还很懂得审时度势。我的房间岂能由着她这样随便来去,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是谁?
她估计是被吓了一跳,是个男人。不过马上气势又涨上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哼,我就是想挑个房间住一下,要不,谁让你不关门窗啊,不然我也不会进错了你这个房间,行了,本姑娘先走了!要不今晚没地方睡了,我可不想露宿街头。
你站住。
你干嘛?她有些害怕了。
怕什么怕,我又不是老江湖了,能怎么着了她。
没钱住旅馆,想在我这里占便宜?
不过想了想,我叫住她也的确没什么事,顿时兴趣索然:算了你走吧。
她很疑惑的看了看我,不过可能因为天太黑看不清楚,于是她便放弃了,转身轻巧的跳窗逃走了。
过了一会,我又听到窗户那里有轻微的响动。
莫非,那个女人叫了人过来劫财?很可惜,我根本没什么钱财可劫。
我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听着又没有动静了。结果打开窗户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应该还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在我的窗子底下悄悄的打好地铺准备睡觉。
看样子,应该感觉在我这里安全一些吧。
喂,我用剑柄碰一碰她,哭笑不得: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她被吓得猛然跳起来,跑了几步忽然停下,因为她意识到了我不是鬼吧。
……吓死我了你。她猛力的拍着胸口,我的心差点蹦出来,干什么啊这是!
我还想问你呢。我皱眉。
咚咚咚……这时候有敲门的声音,店小二在喊:客官您没事吧?我听到您的房里有响动过来看看。
她一听到这句话,有些紧张,警惕的看着我。
我没做什么事情。她辩解。
客官?店小二又在敲门。
没事,我不小心碰到了一些东西。
恩。您有什么事情再叫我。他的声音远去了。
进来吧,外面冷。我说道。
她自言自语了些什么,我也没听清。
然后我打开窗子,她想了一想,还是听话的跳了进来,有些不安的拽着一个小包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似乎在防范着什么。
我再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没找到地方睡?我一边说一边点燃蜡烛。
烛光有点昏暗,转身看到她的样子,居然是很年轻的一张脸。
我一眼便看到了她那双似乎会说话的水灵灵的的眼睛,此刻正惊讶的看着我,衬得她表情很丰富,一头柔顺的的黑发胡乱的编起来,头发上插着一个简单地湖蓝色的发饰,耳边垂落几缕微卷的发丝,一身古怪复杂却颜色淡雅的衣服,手上和脖子上都带着许多零零碎碎的饰品,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估计她也没想到我的年纪……会如此小吧。当然,她的年纪也不大。
原来……是个小弟弟。她讶异的开口。
呵呵。我不说话。
长得很嫩啊。她再度开口。你这么小怎么就自己住旅店啊。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一个年纪这么轻的女子半夜偷偷潜入旅店可比我一个男的正大光明的住店要可疑的多。我开口。
她不服气:可是是你让我进来的。
哦,你家人没教过你不要随便进陌生男人的房间吗?
切,你还这么小,懂什么。
但是我的力气可不小。我决定逗逗她。
她又警惕的看了看我,不过最终……好像是不是很在意。
这让我感觉心里不是很舒服,被人给轻视了啊。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本大爷心胸宽广。
好了,算你幸运,你可以在这里打地铺了。
哎呀你是不是男人啊,就不知道让让我。她皱眉,原来是一个这么泼辣的小姑娘。她忽然讨好的一笑:床铺让给我睡?
凭什么啊?本大爷掏的银子。为什么要让给你?
你你你……她生气:一点风度也没有。出门在外男人不该让着女人吗?
我不知道啊,怎么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呢。我无辜的耸耸肩。
她气结。
要不这样吧。我说:咱们把店小二叫过来评评理吧。说着我就要去叫。
好了好了。她不情不愿的答话:我睡地上。
这样就对了。我终于找到人捉弄了,于是开开心心的睡过去了。
于是我就一路接着走,拐进一条很窄的路,这条路上周围全是岑天大树,树叶被风吹得噼啪作响,很是凉爽。宛若那天我和师傅聊天的那片树林。
不对,有人在跟踪我。
我拐了几下,看到前边是个转弯,从这边看不到转弯后的风景,于是我从转弯处进去然后跃上一棵大树再迂回到我刚才转弯前的地方,看看到底是谁在跟着我。
然后我就看到了昨天夜里那个女孩,她正在左右张望,脸上有着诧异的表情。汗珠点点,她压低了声音不悦的说:去哪了嘛……
我翻身跃下来,正好飘在她面前:你是在找我吗?
恩。
找我有事?
也许是我太凶,她下意识摇头。
我接着往前走。
她又赶过来,有点怯生生的样子跟我说:我想回家,但这路上坏人太多了。我看你身手不错,从那么高地方掉下来也没事,要不你送我回家吧?说完,她瞪着一双不算太大但是很灵动的眼睛期待的等我回答。
我……我气结。我这是掉下来的吗?
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去?
因为你是好人啊。
这句话说得倒是没错。我思考着。
那你家在哪里?我如果顺路的话可以带你回去。
她的眼睛忽然红了,说:你如果不带我回去我会死在路上的,路上坏人太多了……
我最怕女人哭了。
想了想,好吧。
那你家在哪里?
她指给我看,倒是和我走的路差不多,到时候再多绕一些路罢了,不是很耽误事情。
我没办法,先答应下来:不过你跟着我就要听我的,不许任性胡闹。
你答应了?她兴奋的很,就想上来抱我。我很迅速的闪开了,跟我比速度,她还差的远。她扑了个空,有点不悦:虽然你不接受我的致谢,但我还是很感谢你。
一起上路了,身边多了个人走路就是不大舒服。没走多久我就后悔让她跟我走了。她太活泼了,在我身边蹦着跳着扑会蝴蝶,摘朵花,绕着我旋转一圈。话也很多。
你叫什么?我叫风灵。风筝的风,铃铛的铃。
你多大了?我十三岁了。
我十三岁。
呀,咱俩同岁呢。
你都会些什么武功?你喜欢吃什么东西?
这颗草漂亮吗?它的名字和我的一样,叫做风铃。
哎呀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啊?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太丑了吗?跟我这个美女比起来有点自惭形愧?没有哇,仔细看看还可以啊。
本小姐都这么跟你说了你怎么还是不高兴啊?
她自言自语说的很兴奋。走了一会,她往地上一坐,说:不行不行,我累死了,脚疼。
不能休息。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旅馆了。
那你背着我吧。……哼,一个大男人,一点怜香惜玉也不懂。懂不懂跟女孩子在一起让让着她啊?
我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天哪,怪不得师傅不愿意娶妻子,女人还真是麻烦。
于是我对她说:你刚才是不是答应了我说要听我的?
她高兴的点头:恩!
那你先稍微清净一会吧。
她不乐意了:为什么啊?
因为你要是不闭嘴我自己走了。我说,必须得给她来点狠的。
她果然闭嘴了,怕我把她丢下。
我走了一会,想到一个问题,就笑眯眯叫她:
风铃,如果有人把你抓住了,你就一直说话,说到他烦,他就会放走你了。
风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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