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持枪山贼(1 / 1)

千总领着他的兄弟来到深渡埠头。只见江岸边修着不少吊脚楼,挨挨挤挤,高低错落,自然流畅;码头上船只密密麻麻,交错纵横,财货充盈;装束各异的商客来来往往,摩肩接踵,人声熙攘。千总领着众兄弟在埠头边的酒楼坐下,叫了两桌好菜,慢慢享用。酒行数巡,大家正吃在兴头上,只听街上锣声哐哐传来,接着就听到外面有个悲痛的声音在喊,大家不知就里,都在楼中互相问询:“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就听街上传来一片哭声。哭号之声越来越近,千总领着兵勇们从饭馆中走了出来,只见外头人头攒动,几个步快一身孝服由远而近。步快丛中有人喊着:“大胆狂徒,为何不跪?”街上众人听了这一声断喝,通通地跪下。步快中有人沉痛地念着:“……先帝驾崩,庙号穆宗,谥继天开运受中居正保大定功圣智诚孝信敏恭宽明肃毅皇帝。大行皇帝龙驭宾天,未留子嗣,传位醇亲王之子载湉,承继大统,改元光绪……”

百姓长跪道左,听闻此讯,如丧考妣,哀号之声此起彼伏。千总听闻,也不由内心酸楚,心内思忖着:“这大清朝真是国运维艰,刚平定了洪杨之乱,捻军又起,接着洋人入侵京师,刚安定了些,这皇上又殡天了。接下来的日子,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想到这,千总也泪流满面,哭出声来。步快缓缓通过街道,百姓们跪了半日,一一站起,各自将明艳衣服换掉,亮丽饰品也被束之高阁,自此后二十七天,全国禁止举乐,大家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当中。

千总领着众弟兄站起身来,不再回酒楼,而是央人去码头雇船,即刻向府城进发。天色渐暗,千总的船儿在纤夫的拉拽下向上游缓慢行进。船中,只听千总埋怨着:“早知道逆水行船这么难,还不如走陆路呢!”

“是小的不是了,小的见大人心内烦闷,有意让将军选这条道,为的是让将军舒解忧愁,不想倒让将军更烦闷了!小的真是该死。”说着就跪了下去。

“起来吧!我只是嫌这船走得慢,你不必自责!”

另一个兵勇说:“那小人去催催,让他们行得快些!”

“算了,这几天担着玉兰的担子,才明白这农家人还真是命苦。想这些拉纤的,肩上一根纤,拼命往前拉,弄不好还会积劳猝死。听说尸体前倾,尚有棺材衣着可赔,如果要是身子往后倒了,分文全无!想想他们也怪可怜的,还是由他们去吧,反正我们回城也不拒时日。回早了,还不知道怎么跟知府大人交待……”千总说完,长叹一声,那些兵勇见千总如此烦躁,也不由心事重重。

船又行驶了几里路,已是三更时分。只听岸上一片叫嚷,千总从船舱中坐起身子,透过舷窗,见外头火把通明,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一个兵勇回答:“大人,不清楚。船也不走了!”

“还不出去瞧瞧!”

那个兵勇一骨碌从舱中坐起,出了船舱,不一会儿,他又畏畏缩缩地退回了船舱,双手搭在头上,蹲下身子来。千总朝舱门口望去,只见舱门处出现了几支崭新锃亮的洋枪,十几个山贼从舱外荷枪实弹地走了进来。一个魁梧的汉子喝道:“谁是你们的头,让他出来答话!”兵勇们都不吱声。千总立起身子,说:“我就是!”

“好,把他拉出来!”那汉子又喝道,几个山贼走了过来,用枪指着千总,把他往舱外押。有兵勇从舱中手持兵刃追出,前来搏杀,不想一声尖利的枪声响起,那人倒在船上。再看那山盗瞬间就将一颗子弹从后膛装上,再用枪口对准舱门,众兵勇见山贼装弹娴熟,枪法精准,又是后装式的新式步枪,都不敢硬拼,只好一一退回船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山贼押着千总去了。

那魁梧大汉发出得意的笑声:“无耻清狗,也有今日。告诉你们的官老爷,让他们老实拿一千两银子前来赎人,不然,我们就让他身首异处!”那人说完一路哈哈大笑,向着山里远去了。

船上的兵勇见丢了千总,又死了兄弟,内心伤悲,也商量不出什么对策,只好催着船家快快行船,早日赶回徽州府,再做道理。

两日后,众人终于回到了府城。那些兵勇便直接去府衙请罪,新任知府听说五百余兵勇,居然拿不下百十号人,勃然大怒。定要将吴千总撤职查办,以儆效尤。兵勇们害怕地以面触地:“千总拼死与女魔头决战,不料女魔头武功高强,我们几十人围攻她一人,都不能取胜,千总宝马也被那女魔头用花儿击倒,我们无奈,就让兄弟们拼死拖住女魔头,我们十多个兄弟护着千总一路东逃。因怕女魔头追击,就沿着黄山北麓前奔,转道歙南。没想到半路上千总又被山贼劫持,索要千两。我们无人做主,只好前来禀告大人。念大人看在我等死战份上,饶恕我等!我等定谨记教训,留此残躯,将功折罪!”

师爷从案前走过来,对着知府耳语数声,知府脸色和缓了些,骂着:“无能鼠辈,要你们何用!来呀,每人重责五十,让他们长长记性!”说着发下签来。差役见签已落地,便把那十来个兵勇通通按倒,乒乒乓乓一阵毒打。打完后,差役回命,知府退堂,留下众兵勇哎唷叫唤,差役们前来扶着众兵勇,将他们扶出仪门,再央人雇马车将兵勇们送回兵营。

差役中有和吴千总要好的,将千总的消息送到千总家中。千总老母把红杏叫到床前,对她说:“儿,你夫君现在落入敌手,如不想办法救出,到时我年老撒手去了,却单单苦了你了!”

“娘,儿媳知道!可儿媳一个女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孩子,一切请刘捕头为你做主,娘这半身不遂的,出不了门。只好由你抛头露面了!”

红杏对着刘捕头拜个万福,嘤嘤有声:“但请刘大人做主!”

“好说!吴千总与我们交好,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当尽力,将千总救回!”刘捕头说,“这新来的知府不如原知府清廉,要救吴大哥怕是府上少不了破费一二了!”

“只要能救回夫君,小女子无所不应!”

“这样就好办,那就先请嫂夫人先准备点银子,小弟好前去办事!”

红杏听了,入了内房,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叠银票来,交给刘捕头,捕头细数,有五千之多,他叹了口气,“这么多银元,得要多久的俸禄啊!”他又摇了摇头,对红杏说道:“嫂夫人,这点银子我先拿着,我尽心尽力去为你活动,也不知新来的知府是个什么脾味,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回信。你在家安心等候消息,不要再去找他人帮忙。这种事找多了人,不一定有好的结果。事情办完,银子节余,我会如数奉还;如不够,小弟尽力添补些,再不行,找同僚募集些。你就安心在家,现下也不太平,不要出门。你千万再不能出事,要不,吴大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叔叔,钱不够时,只管问我讨。只要人在,钱总是能赚来的;人要出了事,什么都没了……”红杏说着,语调有些哽咽起来。

“嫂夫人,你放心,我刘振清就是拼着这条命也要想办法救吴大哥出来。不然怎么对得起咱们两代人的交情,又怎么对得起吴大哥的举荐之恩呢?”

“叔叔言重了,一切还望叔叔作主!小妹感恩不尽。”说着流着热泪又福了一福。振清收了银票,嘱咐了一阵,走出吴宅,便往府衙来。

入了衙门,就前去打听知府的去处,差役们说:“大人外出赴宴未回。”

“可知是赴谁的宴?”

“说来刘捕头也是相熟的,是那胡九的宴!”

“噢,却是他!”振清嘴里念叨着这个人,心里便有了主意。下午他在府里浑浑噩噩地办了差,看看时辰不早,就出了府衙,往胡九家走去。胡九正与那知府吃完局回来,在厅中休息。听说刘捕头来访,顿时高兴地从椅子上立起,来门首迎接。二人进了门,一阵寒暄后,振清道明来意,并掏出银票来,请胡九方便一二。胡九会意,说:“那知府是你顶头上司,你开口要他办事,不好说话。我则不同,我们是地方乡绅,许多事体上与官府有来往,都有个相互照应,这种事由我去说,还真比你说来得强些。再说了,我与吴兴满的父亲定洲,那都是极要好的,到了这辈上,我们关系也极融洽,这种事情,就是你刘大哥不说,我胡九得了讯,也定要为吴兄弟前去说道说道,才不枉费我们相识一场。”

“如此倒让九爷费心了!”

“刘哥不必客气,只这数天,这事便见分晓!”二人说完,客套地聊些家常,胡九看看天色将晚,就说:“刘哥与我小酌两杯如何?”

“九爷客气,不如等吴兄安然归来,我们再一醉方休!”

“也罢,想来这事不了,刘兄弟也不能安心与我同醉,如此兄弟就不留你吃饭了!”说完端茶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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