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的小公寓到处都是纸糊的玩意儿,为了让石慧健康地活下去,几个哥哥只得带她去大采购。
去京市跟着容大小姐见过世面之后,石慧买东西也不再缩手缩脚,个个都要问“哥哥我能买吗?”常燕飞跟在身边替她拎包,她理智冷静地察看各种货物的标签和价钱,衡量惠而不费之后,就决定买下来。
——前面谢茂和衣飞石还是自顾自地逛着,衣飞石拿起什么新奇的东西,谢茂从旁解释一句。
说是来陪妹妹大采购,其实根本不关心石慧想买什么,只充当大钱包的功能。
哥哥和谢哥哥依然故我,身边陪着自己的,却已经从容哥哥变成了常哥哥。想起家中那个容舜亲自挑选的粉色饭盒,石慧忍不住问:“容哥哥不当哥哥徒弟了吗?”
谢茂和衣飞石都很意外。
“为什么这么问?”衣飞石问。
“……我随便问问。”石慧意识到自己的问话可能会冒犯身边的常燕飞,立刻打住了。
从商场回去之后,衣飞石帮着石慧收拾好东西,留了足够多的零花钱,又把童画的电话给她:“平时有事找岳哥哥,岳哥哥不方便的时候,打这个电话,找童姐姐。——需要什么自己买,不要回家。”
他所说的家,是指容舜过户给他的那栋别墅。
童姐姐是谁?石慧懂事地没有问,只把童画的电话号码存进通讯录。
临走时,石慧依依不舍。衣飞石从来不惯孩子,倒是谢茂看她眼巴巴的模样有点可怜,说:“行了,晚上不走了,哥哥陪你看电影。”
几人又带着石慧出门,看了一场午夜场电影,回家三点,石慧顾不上洗漱就倒头睡了。
衣飞石订了早班飞机,三人在附近酒店洗漱整理之后,清晨就飞回了京市。
宿贞一次两次三次扑空,永远落后一步。
她在杭市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查到衣飞石回京市的机票信息,气得砸了手机。
没有容舜从中作梗,她不可能被毫无根基的衣飞石耍得团团转。事实上,到了杭市之后,衣飞石也没有做什么遮掩行迹、故布疑阵的动作。——都是远在正定的容舜在遥控指挥。
宿贞赶到小山机场时,恰好看见谢茂与衣飞石乘坐的航班飞上天空。
她站在登机口的落地窗前,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红日,冷冰冰地诅咒:“牺牲反刍,血食禁绝。”
千里之外。
胳膊挂在绷带上的容舜正在办公室闭目养神,突然胃部剧痛,两分钟后,他就控制不住呕吐大片黑红色的伤血。
“舜哥,舜哥怎么了?”张伟强立刻把他押进了医院。
健康。
容舜木着脸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渍,心想,她生气的时候,就能随手夺去我的健康。
※
云端之上。
衣飞石出门必须得买头等舱,经济舱座位太窄,他坐下去太痛苦。
刚上飞机没多久,衣飞石已经很熟练地换上拖鞋,准备在飞机上眯一会。
谢茂在谢朝时就把孩子宠得无法无天,什么都是好好好,原本应该昨晚红眼航班回京市,谢茂临时起意陪着石慧看了场电影,生生耽搁到现在。嗯,虽然电影是挺好看的,《红海行动》。衣飞石现在还有点热血沸腾,现代□□战争,庞大的钢铁战船,蔚蓝色的海洋……
“电影里他们从飞机上跳下去穿的装备是什么?”衣飞石睡不着,忍不住向谢茂求教。
相比起各种砰砰啪啪的枪械□□,衣飞石更羡慕的是在空中翱翔的自由。
“翼装飞行。死亡率相当高。”谢茂泼了一盆冷水。
衣飞石指了指自己的内衣。标准制服,防撞防摔,一等神器。
“我也不是很懂。你网上搜一下,不行请个老师买课学一学。”谢茂想起衣飞石给石慧买课经历网络诈骗的事,不禁笑了笑,“找个线下有资质的学校。”别再被骗了。
目前国内航班准许使用手机,飞上天之后,依旧没有信号。
衣飞石打算落地之后再搜索,喝了一杯空乘送来的温水,戴上眼罩,靠着谢茂睡了。
阖眼不到半分钟,还在迷糊的时候,他感觉到谢茂轻“嗯”了一声,仿佛很惊讶。
“先生?”衣飞石瞬间就清醒了,摘下眼罩询问。
“我在容舜身上放了一个防护咒。”谢茂目前最大的短板就是真元不足。他在容舜身上放了防护咒,离得太远了就护不住。当初他临时决定拖家带口跟容舜去京市过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他只能感觉到有人以古老恶毒的诅咒伤害容舜,防护咒给了他反馈,却无力持久保护。
几乎是在他感觉到异样的瞬间,护咒就破了。
——宿贞的亲儿子已经浮出水面,他认为应该没人会再找容舜麻烦。他想错了。
“他出事了。”谢茂坐在万米高空的飞机上,一时间束手无策。
离得太远了。
现在只能希望在他飞抵京市之前,容舜还活着。
谢茂都束手无策,衣飞石就更加没辙了。万米高空之上,常燕飞想打个电话找人帮忙都没信号。三人只能保持着压抑的气氛,一直熬到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刚刚落地有了信号,衣飞石就拨通了容舜的电话:“你在哪儿?”
接电话的是张伟强:【石老师?我是伟强。对不住啊,我们舜哥现在不方便,您有什么吩咐?】
“地址。”衣飞石跟着谢茂,三人匆匆忙忙下了飞机。
容舜目前正在正定省二院急诊室,抢救之后做了全面体检。谢茂三人乘高铁赶到时,恰好接诊医生做了初步诊断:“可能是胃癌。”常年临床的医生非常有经验,不用等详细报告就能肯定了。容舜表现出来的已经是晚期症状。
“你是不是拿错报告了?我们舜哥身体很好!每个月都会做体检!”张伟强表示不相信。
“可以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等详细报告。初诊不一定准确。”现在医患关系紧张,医生表示怕砍。
“不用了。”容舜躺在病床上,看着悬挂的液体,滴答,滴答。
“请问家属在吗?需要商量后续治疗方案……”
“不用了。”容舜再次拒绝,“强哥,打完点滴,给我办出院手续。”
“是,舜哥,我们回京市,找卢院长重新看。绝对没问题的。上个月体检你的胃还好好儿的,怎么可能是癌症,我看这什么破医院——那出租车司机肯定收回扣。他们是不是莆田系?”张伟强说着就要揪医生的领子,医生见多识广,一溜烟就窜出门跑了。
“去给医生道歉。”容舜命令。
张伟强满脸不服,见容舜眼中透着一丝凄凉绝望的冰冷,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真的!
“……是夫人?”张伟强不可思议地问,“她真的对你下手了?”
容舜沉默不语。
“她一定是疯了。舜哥,一定有人可以阻止她。对,刚才石老师打电话来了,他问你在哪里,他好像知道出事了。你别着急,他和谢先生肯定能帮你……”
张伟强七手八脚地掏出容舜的手机,拨通衣飞石的电话。
电话铃声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老师,老师你快来!”张伟强动作夸张地推开门,着急地把门外三人迎进来。
谢茂步幅很大步速很快,行在最前,张伟强才将门打开,三两秒他就走近了容舜的床前,一颗平安花种子喂进了容舜嘴里:“咽了。”
有点哽。容舜艰难地把那颗种子咽下去,看着走进来的衣飞石,笑着打招呼:“老师。”
平安花落在病灶之上,瞬间生根发芽。容舜原本靠着药物镇痛的胃竟然再次掀起痛楚的波澜,哇哇吐出好几口黑血,夹杂着一些病变腐烂的黏膜组织。
“你喂他吃什么了!”张伟强老母鸡似的护住了容舜,满脸紧张。
凶猛吐血的容舜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用纸巾擦了嘴,摸了摸曾经剧痛的胃:“不疼了。”
“治标不治本。”谢茂摇头。
平安花的种子只能暂时抑制住诅咒在容舜体内扩散,生发的力量与腐坏的力量进行抗争。
然而,谢茂能感觉到,那股诅咒的力量非常强大,平安花顶多扛住十二个时辰。一旦平安花种子完成生根、发芽、开花的过程,到花落的瞬间,诅咒又会重新攻伐容舜的身体。
他不是咒法大家。
到他的时代,修真联盟明文禁止施用诅咒,且有极其廉价高效的纯阳水横空出世。
一瓶纯阳水饮下,从此不被任何诅咒困扰沾染。几乎大部分人在出生时就会饮用纯阳水,这也导致蛊师大巫纷纷绝嗣,诅咒系全面势微。
——就是因为对付诅咒太容易了,他的随身空间里根本没有准备这种药剂。
常燕飞蹲在容舜吐出来的血块中看了好久,说:“这是我家的草泽咒术……”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我知道怎么解……”常燕飞吞吞吐吐。
“那你快救救我们舜哥!”张伟强恨不得抱住他亲一口。
“可我解不了。”眼看张伟强要打人,常燕飞飞快地解释,“施咒的人修为深厚,我就算拼着重伤折损修为的风险去解——也解不开。你到底……惹谁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容舜和衣飞石一眼,“我……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