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巴,指尖泛白,他看着我,目光有些陌生,“是你自己滚,还是本尊灭了你这心魔?”
“啊!”我忽然一声尖叫,身体好像被雷击一般的酥麻,然后一下子瘫软。
“醒醒可还好?”师父将我抱住,一挥袖,在我身上罩了一层。
我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衣服都不见了,我浑浑噩噩的脑袋竟然对方才发生了什么半点印象都没有,我只觉得浑身无力,比在浣璃山练一天的功还要累。
“师父我怎么了?”
“没事了,把药涂上。”
师父将我放在了圣泉边上,我撩起裙子,脚踩着圣泉水,掳袖子开始涂药。我涂得十分小心,怕弄脏了师父这件衣服。
师父找了个地方打坐入定,周身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这是师父的清音咒。
这里是魔族,作为神的确不适合长久停留,修为不高的人,魔气或许会侵入,扰乱人心。然而师父这样的远古之神,必然不会被这区区魔气干扰,以往也没见他用清音咒,今天是怎么了?
“师父你心乱?”我按耐不住问出口。
师父将清音咒运行了一个周身,方才睁开眼睛,“醒醒,为师并非心乱,只是想起许久没有教你法术了,方才这个叫清音咒,能使人摒除杂念,你跟着练一遍吧。”
“啊?!”我扁了扁嘴,“师父这个您去年就教过我了。”
师父全然不顾我的意见,直接说:“再学一次!”
“哦。”
我一边练着清音咒,一边给自己涂药,身上大部分都涂好了,只剩下背,我着实胳膊长得短了些。
“师父!”我大声喊那边同样在练清音咒的师父。
“何事?”
“我够不着,师父帮我涂药!”
师父的清音咒顿时消散,过了许久他说:“为师去叫灵重雪。”
“哎?”师父今天有点奇怪。
果真叫来了灵重雪,她给我上了药,她的动作很轻柔小心,温柔的让我有点不习惯。
晚上灵重雪做了一大桌子菜,虽然都是美味佳肴,我却始终想念苏音姐姐的肉包子。
红烧肉瞧了一眼菜色,眯着眼睛笑着问灵重雪:“魔族公主整日陪着我们,都不用做别的事情吗?还是你很闲呀!”
灵重雪正在成汤的手抖了一下,一碗汤直接洒在了地上。
我心里一阵的窃喜,红烧肉的这个问题也是我一直都想问的,虽说对救命恩人这样有些不太好。我在桌子下面瞧瞧的踢了红烧肉一脚,打算眼神示意他一会儿给他点奖励,可他还是笑眯眯的看着灵重雪。我又踢了他一脚,他仍旧没反应。
我有点恼了,有奖励还送不出去的这种心情属实糟糕。我索性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我让你不看我!
啪嗒一声,师父手里的汤碗掉在了桌子上,汤溅了他一身。
“醒醒你为何踢我?”
“嘎?!”我惊了,方才我踹的人是师父?
“我……我……”我哭丧着脸,我脚上怎么就没长眼啊!我借着筷子掉地上的机会,趴下来看了一眼,红烧肉那厮是蹲在凳子上的,他压根也没把腿放下来给我一个踹他的机会!
“可要换身衣服?”灵重雪问。
“不碍事。”师父捏了个诀,身上的污渍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继续吃饭吧。”
灵重雪和师父都不怎么吃东西,只有我和红烧肉吃的起劲儿。他筷子用的不好,干脆插了一片肉来吃,我对此深深地鄙视了一番。
红烧肉筷子上的一块肉吧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他愣了那么一两秒钟,然后惊恐万分的钻入了桌子底下。
“喂,红烧肉你干嘛?”
他在桌子下面给我使眼色,“我不在!”
我不明所以,愣神的功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白衣翩翩,白发飞扬,手中的拂尘随意的搭着。黑白相间的道袍,只是那背上绣的不是八卦,而是一根黄瓜。
“老君?!”灵重雪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太上老君朝她拱了拱手,“待会再聊!”转而对师父道,“小骚呢?你不是告诉我小骚在这里不安分,要我带回去吗?正好,我想传授小骚我的独门烧锅炉绝学!”
“噗……”我一口汤喷了出来,抬头就对上灵重雪怒视的眼,以及她身上的脏东西。
师父略有所思,“小骚?”
太上老君仍旧处于兴奋当中,眉飞色舞的说道:“就是你那好徒弟的坐骑啊,如今我的好徒儿红骚肉,小骚啊!”
“噗……”我着实忍不住狂笑了起来,太上老君这口齿果然清晰!
“小骚到底在哪里?”太上老君在我们几个人当中来回的转着圈,恨不得将盘子碗都端起来看看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你够了!”红烧肉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太上老君见了他眉开眼笑。
“小骚……”
红烧肉的头上青筋暴起,他白皙的面庞此刻憋得通红。他咬牙切齿,“你可不可以不那么叫我?”
此言一出,一定是激起了太上老君的征服,他大抵是许多年没有跟人说话,即便是说话也是跟我师父这样的人聊天,所以他压抑了太久,如今一股脑的全都倾诉了出来。他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远古诸神的事迹几乎说了个遍。我竖起耳朵听着,企图能听到师父的只言片语,然而太上老君似乎有心一样,每每说到战神,他都会此处省略。
我撇撇嘴,这一定是嫉妒我师父。
渐渐地,也不知道太上老君是怎么就绕到了名字这件事情上去。红烧肉抓狂到无奈,无奈到妥协。这让我想起了当初我给他起名叫红烧肉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的抵触。可后来不也接受了么。
“你们师徒二人打算在这里吵闹多久?”师父打破了他们忘我的争吵。
太上老君闭了嘴,转而捏了捏我的脸,吧嗒我脸上结痂的部分掉下来了一块。他完全不顾自己手上捏下去的是什么,笑眯眯的说道:“这手感跟包子似的,看来重雪这里伙食不错。”
“自是比你那神界要好。”
她自信满满,我不禁疑问,有吗?红烧肉与我心灵相通,他耸耸肩在心里说,放屁。
“老君对弈一局如何?”
太上老君明显一愣,然后开始翻自己身上带了多少值钱的东西。师父一把按住了他,“今日不与你赌钱。”
“不早说。”太上老君松了口气,只听师父又说,“与你赌一个承诺。”
“我靠!老子不玩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想在看你们下一次棋,老君应了吧,若是输了,我帮你就是。”
“那好!”
他们三人一同起身去了棋室,那里面摆放着的是当年他们没有下完的棋。
我跟红烧肉无心前去观战,他讨厌太上老君,而我却讨厌那种他们的世界里有彼此,而我是一个路人这样的感觉。
“你心痛了?”
“胡说!”我瞪了红烧肉一眼。
“抢你东西你还不心痛?这不像你抠门的性格。”
他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去,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别扭,这别扭就好像,我的煎饼果子被别人咬了一口,叼在嘴里对我炫耀,而我想咬一口煎饼果子的时候发觉,上面全是那人的口水。
我拍了下桌子,“我好歹也是你主人!”
“我也在纳闷,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主人!”他叹息一声,然后继续啃包子。
师父和太上老君的棋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灵重雪一直在身边陪着他们,偶尔沏茶,偶尔弹奏。他们并无交谈,却胜似了一切。
而我这三日还是每天都会去圣泉,不同的是陪着我的已经是红烧肉,而不是师父了。他对圣泉这样的地方并不那样抵触,他是上古的凶兽。
涂药也是他帮我,我身上的伤似乎要全好了,结痂的部分也在慢慢蜕皮,这一切似乎都要好起来的样子。
“醒醒,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是血泉的味道。”
“是血腥味。”
“那不都一样!”
“这不一样。”
我一愣,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凝重。
“那你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红烧肉又摇头了,“我是兽,我哪里会形容!总之你小心,以后少来这地方!”
我朝他吐舌头,“孤陋寡闻,没有这圣泉,我早就死了!”
可我那会儿吃的饭显然没有红烧肉吃的肉多,他活了上万年,自然比我看东西透彻。我也并没有想过,他所说的血腥味会变成真。
师父的棋局终于下完,他最后一子落下的时候,太上老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多年了,终于与你分出胜负了,甘拜下风!”
“老君不是每次都输吗?”
太上老君瞪了我一眼,“醒醒打人不打脸!”
我嘻嘻的笑着,躲到师父的身后去。
“苍衣你说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应你。”
师父握住了他的手,太上老君脸上一片的惊愕。师父用的是密语,然而这种密语旁人无法窥探。
太上老君愤愤地甩开了手,“此事休要再提!我绝对不会答应你!”
“你方才说过,无论如何都会应我。”
“苍衣,我不能看你一错再错!”
“你方才说过应我。”
太上老君剑眉倒竖,“你这是胡闹!”
“你不信我。”
“你真把自己当神了?!”
“我本来就是神!”
“你……”太上老君焦躁不安,他给予抓狂。
“你方才……”
“行了行了!我应你。每次都这样逼我!损友啊损友!”他笑着锤了师父的胸口,那笑容不似以往那样放荡不羁,似乎有千言万语,只有他们才懂。
师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棋局散了,人便也散了,太上老君以照顾浣璃山的名义,将红烧肉拖了回去。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院子里的星空,魔界的星空跟神界差别很大,我总觉得这里的天更高一些,不像神界,触手可及。
不远处传来师父和灵重雪的声音。
“明日我们就会离开,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你要走?”
“醒醒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那你呢?”
“我亦不能。”
“好,明日我送你们。”
“不必。”
我们要回家了?我开心的跳起来,这比吃了肉包子还要值得高兴。
“师父,我们明日就走啦?”
“带你去人界。”
“真的?!”我一个高蹦了起来,“我能见到木梁了?师父你知道他在哪里?!”
“还是回家吧。”师父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我连忙跟上,“不是吧,师父到底去哪里?!”
他突然回身,“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行,师父去哪里,醒醒就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不会就此抛下了贫僧吧?不行啊!不带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