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莫晚歌听见声音时已经猜出可能是她,可方才生死关头,不及细看,如今一瞥之下,心头某一处似落空了一般。
多日不见,沈陌言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和从前比起来,略微有些消瘦和憔悴。莫晚歌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就好像掠过‘花’丛的蝴蝶,只有一瞬间的绚烂。
青衣男子也在看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出半点情绪。
守在楼梯前的几个黑衣人自动朝两边退去,让开了一条路。
沈陌言微微的笑,望着对峙的众人,自我引荐:“我乃是燕京沈家的二小姐,路经此地,却不曾想到了夜半时分,有人偷袭......才下楼来,就见三位在对峙,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坐下来谈一谈?”青衣男子看了她一眼,有些漫不经心。
“燕京沈家,难道是镇南侯府上的小姐?”紫衣男子冷不丁的开口。
沈陌言还真就怕无人接话,到时候情况就变得尴尬了。她莞尔一笑,“不错,家父正是镇南侯,我此行是要去江南,每隔几天就要送一封家书回去,上一封家书才送出去,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到燕京......”很明显的在暗示众人,她一路上都和燕京有联系,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沈家必定会追究的。
紫衣男子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莫晚歌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淡淡开口:“既然沈二小姐开了口,那我们就谈一谈好了。”
沈二小姐......
沈陌言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日在扬州的梅‘花’树下,她对他说的话。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他却依旧记得。
这一刹那,沈陌言心里涩涩的。她就更不能让莫晚歌冒险了。
“公子,外面的人都已经处理了。”其中一个‘精’瘦的黑衣人跑进来汇报。
青衣男子握在身侧的手松了松,嘴角微勾,“那就谈谈吧。”这么说,‘蒙’面人已经全都被杀掉了。而且,这句话,一定是他故意要让众人听见的。
沈陌言就瞥了莫晚歌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定。
几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里面的一间客房,沈陌言身边只跟了护卫长一人。余下的,便是莫晚歌,紫衣男子和青衣男子。
既然是沈陌言提出的建议。那么自然由她先说话,于是,她笑了笑,道:“方才在楼上见二位公子比划剑术,惊若仙人。怕是我父亲在这里,也要说上一个好字。”青衣男子自己斟了一盏茶,勾了勾嘴角,也是微笑,“棋逢对手,也是人生一大乐事。”明明在微笑。眼中却不见半点笑意,满是深深的寒意。
沈陌言顿时就起了警惕之心。
这样的人,只怕不会那么好说服。
不过。他的容貌,总觉得似曾相识。
电光火石中,沈陌言忽然认出他来。
他和成国公府的大小姐,温若雨,眉眼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柔媚,一个俊美。只要两个人站在一起。没有人怀疑他们不是一家人。
那么这个青衣男子,十有八九是温若雨一再提起的弟弟——成国公个温千风。
而这位由温千风亲自护送的紫衣男子,应该就是淑贵妃的儿子,建王。
突然之间,沈陌言觉得心生寒意。
一般来说,成年的皇子会离开燕京,前往自己的封地。而后除非皇帝的诏令和奔丧,终生不得离开封地,更不要说偷偷来燕京城了。
如果被发现,这可是死罪一条。
可是,建王不仅偷偷离开了云南来到了沧州,路上还被人追杀......
如果说当真是梁王下手,那么他是如何得知建王的行踪的呢?
沈陌言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找些话题来缓解当前的气氛:“也不知道二位公子怎么称呼?”温千风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好像她根本就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一样,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姓赵,这位是我的表兄,姓云。”没有一点儿真话。沈陌言早已料到如此,也不过是白白一问罢了。她索‘性’就当自己根本不知道这群人的来历,笑道:“赵公子想要保住云公子,而那边的公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
温千风的眉头蹙了蹙,又很快舒展开来。他吹了吹茶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讥讽,“难道沈小姐想要出主意不成?”
语气不冷不热的,好像从骨子里就瞧不起沈陌言这样的闺阁小姐。
沈陌言没有半点不悦,缓缓看了众人一眼,才说道:“方才我见外间那些‘蒙’面人,身手敏捷不说,而且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架势,似乎是哪家养的死士......不过这养死士要耗费不少钱财,怕是一般的富户没有这样的心思,也不知道云公子到底得罪了谁,引来这样的大祸?”一句一句的,根本没有提到眼前的事。
可是温千风却渐渐听出音来了,他不由得看了沈陌言一眼。
如秋水一样的眸子,黑白分明,宛若天边的星辰。黑发如泼墨一般,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耳朵上戴着两颗米粒大小的赤金牡丹‘花’,‘唇’‘色’与脸‘色’无异,淡若白纸。嘴边挂了一缕微笑,好像丝毫不在意,又好像时时都在留意一样。不得不说,这位沈家二小姐,生了一副好相貌,至少在他见过的那么多美人中,这位沈小姐或许不是最出挑的,但必然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
沈陌言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他,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前些日子,我们沈家也遇袭,还被人纵火烧了马房......听说皇上非常的震怒,赐下了尚方宝剑,命人一个月之内破案。只是可惜,当初来纵火的,也是一批死士,似乎也查不出什么苗头来。我父亲为此常惶恐不安,唯恐辜负了皇上一番厚意。”
明明说着不相干的事,却句句话都颇有深意。
温千风看她的目光顿时变得郑重起来,甚至和她讨论起此事来:“这么说来,五城兵马司得有好一阵折腾了?”“那可不是?”沈陌言不无遗憾的说道:“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为此丢了官位,众人都有些惶然,查案就更卖力了。”说到这里,不由感叹道:“可见得,人生事往往无常,昨日繁‘花’锦绣,今日苦雨凄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似乎想到什么,笑嘻嘻的加了一句:“谁又能像成国公那样,得圣宠十年而不衰,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京卫指挥使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温千风握着杯盏的手顿了顿,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寒芒。紫衣男子则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揶揄的看了温千风一样,轻声笑道:“沈二小姐果然冰雪聪明。”
沈陌言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她的目的显然不在这里,而是将视线投向莫晚歌,“这位公子手上的断肠剑,我府上也有一柄,被家父珍藏着,难得见人,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她说着,笑了起来,“我看那群夜半来袭的‘蒙’面人,各个都包的严严实实,唯恐被人发现端倪,公子握着断肠剑不说,还肯‘露’出真容,也算是敢作敢为之人了。”既点出了莫晚歌的身份,也撇清了他和那伙‘蒙’面人的关系。
倒不是她有心暴‘露’身份,只是如温千风这样少年得志的人,再加上建王的人脉,想要查出这家客栈所有人的身份,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在聪明人面前,最好不要遮遮掩掩,这样才能取得最基本的信任。这也是她一开始就自报家‘门’的原因,想要达成目的,首先得表达自己的诚意和决心。
莫晚歌不知道她是何意,可听着她清冽的声音缓缓道来,只觉得一切都无关紧要了,脸‘色’柔和了不少,”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执剑往燕京,同镇南侯切磋一二。”沈陌言心中一喜,也就更有了几分把握,故意转头看了看窗外,叹道:“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若是到时候有人路过,可怎么好?”不等人回答,自己讪讪然笑了笑,说道:“倒是我糊涂了,赵公子手下的人个个步子轻快,一看就是练家子,自然是不用怕的,只是不知道这位莫公子要如何离开?”
几乎是在明示莫晚歌,如果杀了建王,他根本很难逃出去。而对于她所称呼的莫公子,无论是温千风还是建王都没有丝毫意外。
他们早已领教了这个‘女’子的聪慧。
莫晚歌自然不是傻子,当他踏进房‘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料到了这种结局。可他江湖多年,就算一时失手,日后也会再行刺杀,所以从来没有他杀不了的人。可沈陌言却提出了要当和事佬,若是他答应了她放人,以后当然不能再追杀这人了。这单子,他也就算放弃了。他本身是追求完美的人,对于这样的结果,不太能接受。
沈陌言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心中不由大急。这事越拖下去结果越糟糕,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快刀斩‘乱’麻,那可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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