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枢对肖靖流是有印象的,他那年和柳应年到老城参加颁奖礼,老城四家的家主他都见过,除了林家的家主让他一眼看上去就觉得眼熟之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位肖家的家主,一个混黑道的老大,气场和气势摆在那里,又顶着双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实在很难让人忽视。
不过林枢倒不是很在意肖靖流的长相,美得再如何惊天动地,也跟他无关,他又不是看人长相喜欢的。
在他眼里,柳应年就很好,无人可比。
“柳叔叔呢?”林枢坐在父亲的怀中,目光望过去,声音清亮的问。
肖靖流微挑眉头,即使是他,也不由得对这个小不点如此目中无人的语气感到侧目。
“你不觉得在问你柳叔叔之前,先跟我打个招呼比较好?”
“跟你打招呼,你就让柳叔叔出来吗?”
肖靖流摸下巴:“至少比你不打招呼的可能性要大。”
林枢看了他两秒,从善如流的道:“肖叔叔好!柳叔叔呢?”
肖靖流莞尔一笑,对林茂赞道:“令公子性格不错。比我那逆子要强上许多倍。”
这倒不是肖靖流谦虚,他说的都是事实,肖寻处事比较喜欢硬碰硬,不论你说什么,只要他不喜欢,一水的理都不理,打骂也收效甚微,最多低个头,顶到天了,但是绝对不会顺势而为,曲意逢迎。
肖家的小少爷,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想在他身上看到从善如流四个字,比看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困难。
林茂也笑,“这话也就是肖少主头一个说,我们都不敢说这孩子性格好。肖少主是不知道这孩子的秉性,他平常是不理人的,也就是跟我们夫妻还好,再来就是柳先生了。为了让他不至于太过孤单,我们夫妻也没少操心。”
肖靖流笑笑,“怪不得林先生要带他来找柳先生,原来如此。”
林茂笑道:“也就是想让这孩子能多一个亲近的人。”
肖靖流眼角一转,有意无意的往霜身上瞟了瞟,轻轻笑道:“那可巧了,霜大团长今天也是为了柳先生而来的,也是要见柳先生呢。”
“哦?是吗?”林茂朝霜看去,“霜,你找他的原因又是什么?”
林枢同样看着霜。
这个妖艳美丽的男人在他重生回到小时候的身体里,与原先灵魂融合后,也有些印象,小时候的林枢似乎见过两三次。
亲眼所见,再加上父亲说过的那些,可以得到的结论是,霜是个很可怕的异能力者,连父亲对他都很忌惮。
——天狐的人能力其实大同小异,水平都差不多,不过姬家兄弟可能是因为血缘继承的原因,精神力比其他人要高上一半,先天上就占了许多优势。这也是其他人会信服御的原因。御的综合战斗力是无人能及的。霜虽然略逊一些,但比我们都要强。
父亲当时是这样说的。
林枢和柳应年一样,前世都没有见过霜的印象,因而他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柳应年生命轨迹中的男人,既疑惑又戒备。
他原本以为霜只是拿他和柳应年当人质,是用来束缚父亲跟李翔华的筹码,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
只是简单的利用关系,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中必有缘由。
会不会柳应年之所以住进肖家大宅的原因,就跟这个男人有关系?
林枢和李翔华一样,对柳应年极为了解,知道他不是随便动感情的人,再说这个时代的柳应年就李翔华一个恋人,没有其他人,因而此时他根本就没有往其他层面上去想。
霜表情淡淡的说:“他跑了,逃到这里,我来带他回去。”
林茂一时没听懂,林枢也是一怔,父子两人头顶上都闪着不明所以的问号。
霜扫了他们一眼,看在旧时的面子上,难得的解释了一句:“他现在是我的人,虽然没有名份,但我没打算放他到处跑。”
这意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
连之前有过揣测的肖靖流都小小吃了一惊,更不用说林茂父子了。
林枢呆了呆,眼睛中忽然冒出怒意,就要冲上去,幸好林茂拦的快,一把抱住了儿子。
林枢跑不动,想起自己现在的年龄弱势,不由脸上一黑,扭头看着身后的父亲,怒不可遏道:“爸爸,打他!”
林茂连忙捂住儿子的嘴,不满的冲霜说道:“我说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直接,我家儿子可是很聪明的,你说的这么直白,会让他很难接受。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霜瞥了林枢一眼,冷声淡淡的道:“他才四岁。”
四岁的孩子,身高也就一米左右,屁股下面就是脚,就算听得懂又有什么用,难道还想跟他抢人?
霜想想就觉得像笑话。别说他抢不到了,就算他能抢到,这么小的孩子,他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把柳应年挂在墙上当贴画看吗?
霜虽然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目光也一直冰冰凉凉的,但是那四个字就足够表达他要表达的意思了!
林枢大怒,小脸憋的通红,用力扒开父亲的手,抄起茶几桌上的茶碗就往坐在对面的霜砸了过去!
茶碗连霜跟前都没飞到,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小短弧,就掉在了地上。
“他欺负我!”
林枢砸完就扭头怒瞪着亲生父亲,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他老爹早已经笑倒在椅子上了。
“哈哈哈哈,霜,你真是天才!”林茂抱着儿子笑的乐不可支,成熟优雅的气质荡然无存,“我都不知道你有说冷笑话的天分!哈哈,哎哟,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
肖靖流也笑,但只是扬起唇角弧度的程度,完全不能跟林茂相比。
林枢黑着一张小脸,变了变色,黑完了红,红完了黑,周身的低气压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冷,冷里还充着血。
林茂一看,知道不好,儿子恼羞成怒要发飙了,顿时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喉咙,“嗯,嗯”了两声,揉了揉鼻子,“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笑你……”话还没说完,他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林枢自尊心严重受创,脸色红的能滴血,黑的能掉墨,再也忍不了了,伸手一个巴掌朝亲爹脸上甩,但还没甩上就被林茂抓住了。
林茂一边笑一边道:“宝宝别闹,是爸爸不对,你让爸爸先笑完,笑完了爸爸就去帮你报仇。”
他说着,笑得弯成一条线的眼睛还抽空瞪了霜一眼。
要不是霜说那四个字害他,他也不会往那种事情上想,越想脑洞越大,越想越忍俊不禁!
林枢脸色难看的不行,这种时候他就格外的怀念起柳应年来。
柳应年从来都不会躲开他的巴掌,每次他生气打柳应年,都能打中,虽然这也有可能跟反应速度有关系,林茂当了这么多年的特殊军人,又兼职做了杀手,反应自然比一般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柳应年完全不能和他相比。
林枢也清楚这一点,知道柳应年不是不想躲,而是他每次打的都很突然,柳应年根本来不及躲,但就是那样,也能让他心里舒坦很多。
打中,跟打不中,完全是两个感觉!
林枢沉默了。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跟亲生父亲绝交……
林茂在他的记忆中确实一直是成熟优雅中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完美的,偶尔会愤世嫉俗,偶尔也会嬉笑怒骂,但是很少有笑的这么畅快的时候,而且还是嘲笑自己的儿子……完全毁形象了!
好在林茂笑归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的,见儿子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连忙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面色一改,收了笑,看着肖靖流,一本正经的道:“既然我们两家的目的都一样,肖少主看看,是不是先把柳先生先请过来,我们商议一下解决办法。有什么话总要当面说,才能说得清楚。”
林枢冷哼了一声,扒开父亲的手,哧溜一下两脚滑到地上,一个人跑到下首的位置爬上去坐下了。
林茂也只好又捏了下鼻子。
肖靖流看看林茂父子,又看看霜,略一沉吟,终于点下了头,“既然如此,我便叫人去通传一声。”
要是只有一个人找柳应年,肖靖流未必会答应让柳应年出来,因为危险性太大,但若是两个人以上,人越多,危机越大,形势对柳应年来说,反而越好。
因为转机总是伴随着危机一起而来。
林茂笑道:“那就麻烦少主了。”
……
彼时,柳应年正跟韩秋白在客居二层的阳台上吹风。
客居的阳台很长,宽也有一米五、两米的样子,周围砌了一圈的白色围栏,头顶吊出了很长的屋檐向外伸展,正好能遮住日光。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肖寻的事情,还有洛雨,我都不知道,原来洛雨最后会喜欢上他。”
“人的际遇是很奇妙的。”
“那你呢?”
“我?”
“你能重生也是一种际遇,就好像我跟肖靖流,我觉得我和他之所以会重生,大概是因为我们前世惨到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施舍给我们这一世的光阴。应年呢,你前世和今生有什么变化吗?”
“我啊,”柳应年趴在围栏上笑笑,回想了想,“我前世就是一个商人,这辈子应该也是一个商人。要说最大的变化,就是我没想过,这辈子能跟你们走的这么近,或许是这一点,连带着身边的人和事也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韩秋白笑了起来:“你是说,我们三个重生者,带动了时空轨道的蝴蝶效应?”
“也不能全说是这个原因,但多少会有些影响。”柳应年斜过目光,淡笑着看他,“不过感觉上,你们是在往好的方向改变,而我,是在往差的方向一路狂奔。”
韩秋白偏过头想了想,问他:“跟你这次遇到的困难有关?”
柳应年赞赏道:“你反应真灵敏。”
韩秋白悻悻的看他一眼,“这也算灵敏啊?你这也太明显了,你不就是因为发生了前世根本没遇到的事情,才会到这里来吗?这要都猜不中,我可以回小学重读第三遍了。”
柳应年哈哈一笑,“原来你是回到小学开始的吗?”
韩秋白朝他比了一个一字,“小学一年级。”
柳应年同情他道:“小学的课程一定很有意思。”
韩秋白翻了个白眼。
“我是一醒来,就是这个年纪了。”柳应年感慨的道:“总觉得还没适应,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愣住,年轻时候的自己,太遥远了,每次看都觉得像做梦。感觉年轻的有点奢侈。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好像在骗人一样,一颗苍老的心却顶着青春洋溢的的外壳,像作弊。”
韩秋白也笑了笑,“那这点我比你可明显多了,你不会了解小学中学到高中,每次考试各科全都满分的痛苦的。书都不用怎么看好吗?”
柳应年笑,“那真是不幸。”
韩秋白双手手臂架在护拦上面,迎着风,“可是,也因此省下了很多时间,用这些时间学到很多前世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也认识了很多前世没有认识过的人,去了很多前世没有去过的地方,领略了许多不同的风景。像你说的,我们一直在往好的方向走。”
柳应年道:“因为前世太苦,所以这一世才懂得珍惜?”
韩秋白跟着他念了一遍,瞅着他笑,“你总结的真好,我们就是这个样子。”
柳应年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可是他那个背景……”
肖靖流再好,也是黑道出身,性格,习惯,手段,骨子里本性的东西毕竟很难改掉的。
韩秋白摇了摇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顺风顺水的人那么少,谁不是逆风而上呢?好在我们这辈子就当是重新开始,不用去背前世的负担,他对我很好,我对他也不错,剩下的就看能走多远了。我想得开,他不放手,我们就这么过着;他要放手,我正好甩了他去找别人。都活两辈子了,什么事情看不开呢?”
柳应年也摇头,羡慕不已:“你这种心态挺好的,我就做不到。”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看开了,但其实什么也没看开。
韩秋白笑他:“那肯定是因为你上辈子过的太舒坦了,这辈子才要找补找补,让你体会体会不舒坦的感觉。”
柳应年眺望远方,“嗯”了一声。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上辈子除了早些年的那些事情以外,过的真的很舒坦。
几乎就没遭过罪。
韩秋白好奇的问他:“你跟佣兵城那些人有什么过节?为什么他们要追着你不放?”
柳应年含糊不清的说:“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大概是他们太高高在上了,没见过我这么普通的人,觉得很新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