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司清渠以为自己报出名姓之后,即便以眼前四人的出身见识,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大惊失色,但免不了还是有些神情变化的。
可是没有。
面前四人就好像完全没听说过他一般,不见丝毫异样。
“说完了?”玉沁道。
正说不清心里是何情绪,是该苦笑还是如何的司清渠微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方才问了三个问题。”玉沁淡淡道。
司清渠先是疑惑,继而摇头苦笑,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之前他说以让对方回答一个问题,来交换自己报出名姓,但实际上自己却是问了三个,如此一来,按照交换的规矩来说,他还要告知对方接下来要问的两件事才行。
他看着眼前之人,好像在思忖。
“规矩是人定的,这家当铺里的规矩,应该就是你或者你背后之人所定。”盗帅抱着胳膊,努了努嘴,“所以,你要是反悔,那我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是你的地盘。”
他话中带笑,却是故意如此。
司清渠当然能听出来。
他从一旁案几上倒了茶,示意几人,“喝茶吗?”
玉沁淡淡看了他一眼。
司清渠马上反应过来,不免摇头失笑,“这不是问题…不,这不算是问题,嗐,这规矩是交换,可不是这般你提我问。”
盗帅也是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也别客套了,多累啊。”
“规矩还是要有的。”司清渠不动声色地抖了下肩膀。
盗帅只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绵力从对方肩上传来,然后自己的手掌便不自主地拿开了。
他挑了挑眉,却不觉得惊讶。
因为眼前这人的修为如何,就算是如此距离之下,他依旧看不透。当然,这般距离下,要是再以真气感知的话,未免太过无礼,所以他也不会这么做。
“两个问题。”司清渠喝了口茶,对玉沁道。
“如何才能治他的伤?”玉沁问道。
司清渠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对方问得有些巧妙,在此之前,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措辞,在对方要问‘这是什么伤’、‘谁能医治这伤’等问题的时候。
但没想到,对方也是直来直去。
“他这是伤及丹田气海的内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很严重,但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暂时的虚弱,休养一阵,身体也无什么大碍。”司清渠说道。
他说的,是身体没有大碍,而不是内力恢复。这一点,在场几人当然能听明白。
“几位不坐吗?”司清渠指了指一旁的几张椅子。
因为房中陈设太多,落脚之处倒显逼仄,所以这椅子不过两三张。
他此时示意,似乎是要缓解一下场间的气氛。因为在自己回答之后,他能感觉得到,房间里的气机忽而有些低沉。
就如阴雨欲来之前的沉闷。
这让司清渠有些紧张。
要是有手下人或是苍州之地的其余巨擘在此,必会惊讶万分。因为在苍州,极少有人或事,能让这位感到紧张。
德兴当铺不算是苍州地界的情报老大,但在此地的江湖风媒眼里,德兴当铺里的‘先生’,便是苍州上的风媒龙头。能让他紧张的事,当然是大事。
但司清渠并不意外,因为他深知对面四人的身份。
其中,墨家的盗帅当然是危险最小的,不只是因为对方武功要弱于自己,还因为如今机关城的局势并不好。他甚至猜测,就算如今墨家出了事,那些江湖同道,也没几个会去过问。
毕竟,现在的墨家机关城涉及的可不是江湖,而同时是燕国和后周这两个庞然大物。
对此,除非是真武教或观潮阁出面,否则的话,没有人敢插手涉足。
至于面前另外三人里,最危险的,便是这个比女子还要清绝之人,颜玉书。
司清渠心里想着,恐怕,以对方如今的修为,杀死自己,极有可能就在三招之内。
世上或许有人真的不怕死,但显然不是他司清渠,能坐到如今这个地位,他可不想因为三言两语的冒犯或是谈不拢,就白白失了性命。
那就真的不美了。
至于规矩,他眉头皱了皱,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
正在司清渠有些紧张,心中思绪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桌椅拖动的声响,他马上回神。
“可以吗?”苏澈问道。
司清渠一怔,随即点头,“当然。”
因为椅子太少,苏澈拉过了一旁放置趣÷阁墨纸砚的小桌,不过他没坐,盗帅一屁股坐在了桌角上。
“司先生喜欢写字啊?”盗帅问道。
“这个称呼…”司清渠想了想,觉得‘先生’前面加自己这个姓氏,的确有点别扭。
盗帅也是插科打诨,而且,未尝没有提醒玉沁的意思--这里毕竟是苍州城,而且还是面前这人的地盘,在摸不透对方背后势力之前,着实不好再平白树敌了。
玉沁招了招手,案几上倒扣的茶杯一下平置过来,然后,茶壶如被牵引拿起,倒出了茶水。
这茶杯,就在几人的眼前飘起,落在了她的手里。
司清渠手里端着茶盏,此时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饶是他居于苍州风媒中心,也未曾听闻过如此手段。
“你好像有些惊讶?”玉沁喝了口茶。
司清渠并不掩饰,坦然点头,“实是未闻手段。”
“这是苍州最好的茶?”玉沁问道。
司清渠有些疑惑对方问话跳转,不过还是道:“茶名。”
他没有明说,但如此已经是承认了。
“茶不错。”玉沁将茶往旁边一递,“但苍州之外的茶,先生也该喝一喝。”
苏澈随手接过了这盏茶,一口喝了。
玉沁眼底,难得怔了怔。
便是此间其他人,都是一愣。
商容鱼没忍住,噗嗤笑了,然后一把接过那茶,手掌拂过,茶杯无声碎成齑粉,自葱白指间落在盏托上。
司清渠眼皮微跳,玉沁的武功他没有认出来,但这魔教圣女用的,却是。而他方才震去盗帅搭肩所用,便是此功。
“苏公子的伤,在下治不了,苍州也无人能治。”司清渠正色道:“恐只有南北两位神医才有把握。”
南北两位神医,便是后周南海的龟仙人,及出身燕国北域的赤脚僧。只不过这两人里,除了赤脚僧周游天下外,别人只有去南海龟岛才能拜访到龟仙人。而赤脚僧行踪不定,从来是他出手医人,没听说有谁能带人去求医。
“大修行也不可?”玉沁蹙眉,她没想到,苏澈这伤这么严重。
“家师便是南海。”司清渠觉得自己终于硬气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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