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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幽谷居客(1 / 1)

马君和母亲沿路打听,径向菱湖城行去。

上次护镖之时,马君见到那个天源教的汉子竟会使用本门剑法,便料定师叔与天源教必有关系。当他回到柳府之后,有一次听到戚婆婆无意间谈起天源教,马君便问戚婆婆天源教所在。戚婆婆告诉马君,天源教在菱湖城附近,只是天源教行事诡秘,极少有人拜会过天源教,具体位置却无从知晓。

马君听后,十分惊讶,因为他曾记得师叔曾说起故乡便在菱湖城,若师叔确实在天源教,上次张武等人未寻找到他也在情理之中。天源教弟子会使用本派功夫,天源教在菱湖城附近,诸般巧合,使马君认定师叔必在天源教。所以此次和母亲离开柳府,便决定去菱湖城再去寻找师叔。

这日,马君和母亲正行间,忽然天降大雨,所在之地只是一处荒僻之所,并无房屋庙舍。马君和母亲二人寻避雨处无着,被淋得全身湿透,马君体壮,倒是无事,只是马夫人受了寒,不久就发起了热来。

起初马夫人还可勉强行走,不多时竟然浑身酸软,再也无力支持。马君心中十分着急,却又无可奈何,无奈只好背着母亲往前走。眼看天色将晚,还没有寻到一户人家,又见母亲昏昏沉沉,病得厉害,更加焦急。

正走间,马君突然看到路边一侧流过一湍小溪,其上横着一座窄窄的木桥,桥侧木头生有苔藓,而桥面较为光洁,看样子应该经常有人走动。马君估计桥一侧应该有人居住,而大路前方远处也看不到有人家,便过了木桥,顺着一条小径往前走去。

小路弯弯曲曲,许多时候似是前面再无道路,走至跟前才发现另有蹊径,马君既已认定前方有人家,便也顾不得许多,只有顺路而行。又前行了好一阵功夫,仍未有人家出现,只是眼前现出了一片竹林,此时仍有霏霏细雨飘落,空中亦满是黑云,马君想既然来到此处,只好接着往前走了,但愿能尽早找到人家。于是马君便顺着小径穿入林中,此间林密径窄,更觉得幽暗隐秘,再行得一阵工夫,终于走到林子尽头,马君抬眼一看,惊喜地发现前面不远处竟然有一个很大的庄院。环看周围,竟再无人家,只此一户。马君感觉母亲病情愈重,便赶紧去敲门,希望尽快找一避雨和歇息之处。

应着敲门声,一个白发老翁缓缓将门打开,从里面蹒跚着走了出来,看其神色,竟像是十分戒备。

那老翁见是一个年轻人立在门前,背上还伏着一人,仔细打量之后,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马君见他问起,连忙说道:“这位老伯,我和我母亲行路时逢雨,母亲受寒生病了,眼看着天已经黑了,想到贵处借宿一晚,同时讨杯热水,不知老人家能否行个方便?”马君见这老翁神情冷淡,眼见母亲病得不轻,担心被拒之门外,所以语气亦是十分的恳切。

却不料那老翁毫不理会,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们这不是客栈,不留宿客人,你们走吧。”说完就转身入门,并顺势将门关住。

吃了个闭门羹,马君本想离开,只是挂心母亲,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敲门。

过了好久,那老翁才出来开门,态度似是有些好转,说道:“我家公子可怜你们,让你们待上一宿,明早赶紧离开。”语气却仍旧冰冷。

马君顾不得这些,赶忙感谢道:“多谢贵家公子,也多谢老伯。”一边说一边跟着那老翁进了院子。那老翁将马君带进院内边上的一间房子,说道:“你们就在这间房内歇一晚吧!”

马君见房内陈设简单,却十分干净,便赶快把母亲放在屋中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问那老翁:“老伯,我能不能借用一下厨房烧些热水?”

那老翁正准备出门,见马君问起,就指着院子另一侧的一间房子说道:“在那边,自己去弄吧。”口气依旧冰冷,面无表情。

马君赶忙谢过,然后告诉母亲说:“娘亲,你先稍歇一会,我去烧些水来,顺便把带着的衣服烤干给您换上。”马夫人此时面色煞白,却硬是撑着,缓缓地点点头。

马君赶忙到厨房烧水,并把随身携带的已经湿了的衣服拿出来在灶边烘烤。马君看到厨房内放有生姜,马君就想借用几块给母亲熬点姜茶驱寒,就走出来欲跟那老翁打声招呼,立在院中四周一看,却不知那老翁去了哪里。

此间院落极大,房舍也多,院中两侧还有廊门,看样子自然还有别院,马君想那老翁应该去了其它院落,此刻又不好意思喊叫,就寻思着先将姜茶煮上,待走时给留些银两以作补偿。

马君服侍母亲喝完姜茶后,便扶她到房间内的床上躺下休息,自己则坐到厅中的椅子上稍作歇息。

已而乌云溜走,明月爬上山头,月光穿过窗户透入房中。马君看母亲已睡着,就轻轻走出房外,此时四周一片静谧,仅能听到清风吹拂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响,穿过院墙向远处望去,但见山色青黛,隐约起伏于远处。整个院内房间亦没有灯亮,也不知道那白发老翁和他所谓的公子在何处。

身处此境,马君突然想起柳玉雪来,心里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忧戚之感。在柳府这些时日,马君先是怕打扰柳玉雪等人,时刻想着尽快离开,之后发现柳玉雪不仅容貌秀丽,品行端雅,对自己和母亲亦是十分热情,禁不住生出了爱慕之心,于情感之中亦生出了不舍之意。只是自樊子元造访之后,便与柳玉雪渐渐疏远,尤其是戚婆婆造访马夫人之后,马君更是刻意避着柳玉雪,只是情意已生,磨灭何其难,而今如此结果,任谁都不会不伤心的。

此时马君又禁不住想起那晚柳玉雪和樊子元在柳府花园之中所言,心中又是一阵感伤,他自忖并无对不起柳玉雪之处,之所以被支去飞鹰门,必是因为樊子元身世显赫,而自己却对柳玉雪自作多情,念及此,马君又深为后悔没有早日离开柳府,以致自取其辱。

马君正兀自投神想着以往事情,却突然感觉身后似是有人,正欲回头,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已搭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因刚刚聚神沉忆往事,马君竟没有听到有人靠近,他此时只好凝立不动,等待对方反应,只听到身后之人说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声音纤细,柔中透出冰冷严厉,听起来像是个女子的声音。

马君有些纳闷,不知此人为何这般问起,便说道:“在下马君,只是路过此地,只因家母生病,在此暂宿一日,并非谁人所派。”

那人见自己走到马君身后并还未被发觉,很自然地认为马君功夫稀松平平或者根本不会武功,就把剑收了回去。

马君此时转过身来,发现适才逼问自己的原来是一个年轻男子,月光之下观视,只觉此人清雅冷峻,再仔细看时,却发现此人左脸有一片黑痣,约莫有半个手掌大小,除此外面色净白,外貌十分地俊朗,只是眼神如霜,透出一股冷漠。

马君突然想到那个老翁提过的所谓公子,想来肯定就是他了,就连忙施礼说道:“多些公子容许我们留宿,待我母亲身体稍微好些,我们便尽快离开。”

那人紧盯马君片刻,似是考量马君所言是否真实。马君见他如此,就态度恭谨地立在原地。过了一阵,也许觉得马君不像说谎,那人表情才有所缓和。

马君见此,正欲询问称呼,还未开口,那人却倏地转身离去,穿过廊门,至别院去了。马君不禁觉得这院中之人行为举止十分怪异,但想他们在这么偏静的地方隐居,有些怪癖也极是正常,所以也未多想,见那公子离去,马君也回到母亲休息的房间,在椅子上静坐看护母亲。

第二日一大早,马夫人仍旧发热不止,陷入昏迷,以至于水食不进。看到母亲病情并未好转反而加重,马君十分焦急,便去寻那老翁,问附近是否有药铺或郎中。

那老翁说离此约十里的镇子上有药铺,马君问明了方向,回房赶快收拾一下昨天弄乱的包袱,在桌子上放了一两银子,就背起母亲离开。见那老翁正在院子里,就告了个别,并请他代为感谢那位公子。那老翁看到这幅情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马君快要走出竹林时,却听见后面有人喊道:“这位公子稍等片刻。”回头看时,却是那位老翁赶了过来。

马君先前见他步履蹒跚,此时竟行动迅捷,声音刚落已经到了马君跟前,如此姿势,此人显然身负不俗武功。只听那老翁说道:“我们家公子精通医术,家中也备有药物,看你这么孝顺,公子说愿意为你母亲治病,你们跟我回去吧。”说完,把手中的银子递给马君。马君一看,显然是自己留在桌子上的那颗银子。

见那老翁突然如此,马君倒是十分意外,但看昨日,还道他是冷漠怪异之人,此时方知并非如此。马君见母亲已是有些昏迷,再不敢客气,满怀感激地跟着老翁又回到了那个院落。

马君把母亲放在床上躺下,那位公子也进到了房内。因昨夜未看清楚,今日一瞧,发现那位公子肤色极其细白润泽,虽然左脸那块黑痣特别明显,却仍然难掩俊秀容貌,但其表情却仍旧一副冷冰模样,看不出喜怒。

那公子给马夫人诊了一下脉,然后用手稍微拭了下额头感觉体温,然后不说一句话便出门去了。那位老翁在后面跟着也走了出去。

马君见没有召唤他,也不便跟去,就待在房内照看母亲。过了一会,只见那位老翁手中端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随着他来的还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原来那公子早已将药配好,并嘱咐老翁将药煎好端来了。

马君慌忙站起致谢。那老翁面色变得稍微有些和悦,说道:“这是我们家公子开出的药,我已经熬好了,赶紧让你母亲喝了吧。”

马君此时非常感动,没相当原本以为的冷漠之人真面目却如此热情,便感激地说道:“真是麻烦老伯了,也多谢贵家公子。”马君边说边接过药碗,然后扶母亲坐起把药喝了下去。

那老翁接过空碗正要离去,马君忙问道:“敢问这位老伯和贵家公子如何称呼?马君受您和公子恩惠,若有机会,一定回报。”

那老翁面色并未有多大改变,声音却透出和缓亲近,言道:“我们公子不图你报答什么。只是看你还是个老实孝顺之人,你母亲病又重,怕耽误了诊治。等你母亲病好就赶快离开这儿吧。”那老翁说完就走了。

马夫人服过药后,休息半日,竟然已经退烧,虽说有些病后疲惫,却可以行走无碍了。马君见此,不禁暗叹这家公子的医术高超,因为那位老翁先前说过尽早离开的话,马君和马夫人不愿多打搅,就准备赶快离开。

马君和母亲走出房间,正好看见那老翁此时坐在院中一处石凳上编制筐篓,马君便走到跟前,躬身打揖说道:“老伯,多亏了贵家公子赐药和您的照顾,我母亲才得以无碍,我们还要赶路,准备马上离开,我想向贵家公子当面致谢,不知可否?”

那老翁抬眼一看,见马夫人病情果然好了许多,就说道:“不用了,那你们就一路走好。”说完仍埋首忙活。

马君已知他们有些怪癖,并不为意,只好说:“那就请您代我和母亲感谢贵家公子。它日有机会的话,我再来贵府拜谢。”那老翁再不言语,马君便和母亲缓缓走出,离开了此地。

那老翁和那公子待人态度冰冷,让人感觉冷漠失礼,但从把自己和母亲从半路找回又给母亲诊病来看,二人又很是善良,今日那位公子诊治好母亲的病,自然是恩情厚重,马君身上也只有些信源镖局赚来的佣银,走时,实在不知如何答谢,就又留了五两银子,权作心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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