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药丸壳裂开之后,房间里便突然爆出比起之前更加浓烈的那股奇怪味道,直呛得陆循眼泪直流,忙将窗户打开透气,陆循趴在窗边大出气,喘了一会儿转身见陆衍捂着脸正用匕首翻看那只肉呼呼的肥虫,好奇心战胜了恶心感,陆循也捂着脸走过去,蹲下闷声问道:“阿衍,这是什么玩意?很危险吗?你是怎么知道这药丸有问题?”
陆衍将那虫子翻过来看了看,那虫子在药酒的催化下不停蠕动挣扎着,最后逐渐僵直不动,透明的身体也慢慢成了青黑色,只衬得上面的花纹更加醒目。陆循看着身上发毛,陆衍却是不在意的样子,用刀尖将那只虫子挑起放到之前存放的玉瓶里,重新用蜜蜡存放好,陆衍这才放下蒙面的布,擦拭着匕首道:“我刚才翻看那些书信发现这些书信的内容都是有规律书写的,里面还反复提起几个日期时间,我按照那些时间数字,每找到一个字,再在原先的数字上加一,正好是每封书信里的字数,我将信件重新编排了一下信的内容发现那根本不是报平安的信,而是茵妃询问家人如何制作蛊毒的方法,那些家人给她的回信里都是药方跟制作手法。刚才的那只虫子是一种蛊毒,可能存在剧毒,保险起见,所以我刚才叫你不要用手去随便拿取,结果那药丸落地便产生了异味,信上提及这种蛊毒会发出异香,这种香味会使闻到的人浑身麻痹,且药丸裂开后那只虫子会即刻找到最近的宿主,只有酒能麻痹住它的行动。”
陆循一听立时觉得头皮发麻,原来刚才的一瞬竟如此惊险,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陆循指着那玉瓶颤声道:“那,那虫子还活着?”
陆衍看了一眼玉瓶回答道:“我也不确定,明天带出去问问。”随即将地上的融化掉的药壳清理了。陆循被刚才陆衍的回答吓到了,如今看见那玉瓶都就恶心,当下转过头去不再看。只跑过去将陆衍整理出来的信件拿起来看,看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写的那些医学的信息自己并不能看懂,索性放下了,支着脑袋在桌边发愣。
陆衍见他看了蛊毒又看了书信却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惊讶,便问道:“你难道不觉得茵妃这般复杂地通信家人,还私下制作蛊毒,一个宫中女子竟然懂得怎么多的医学知识,这些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可陆循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不奇怪啊,茵妃本是黎国人,而且还是医女出身,懂这些也不奇怪吧。”
这下反倒让陆衍惊讶了,茵妃竟然是医女,可即便是医女,如何又跟蛊毒牵扯到一起了?而且这又跟黎国有什么关系?
陆循见陆衍一脸茫然的样子,想起之前陆衍同他所说自己曾失忆过,且之后一直住在深山里鲜少接触外界的人,况且陆衍进宫也不过一月多,茵妃死在八年前,即便是自己也是无聊的时候听以前冷宫的内侍闲聊才知道的,陆衍在宫里也不常接触其他人,必然对这些都不是很清楚。
本着身为同伴的责任,陆循在桌边坐直身子,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道:“茵妃还未成为妃子以前乃是黎国人,当年皇上出巡定黎边境时遭逢刺客,是当时在山上采药的茵妃所救,之后皇上回宫就将她带了回来,还将其封了茵妃,据说当时皇上对茵妃可极是疼爱。茵妃当初将梓辰宫翻修整的动静那叫一个大,期间花费不知凡几,皇后为此没少进言,结果皇上压根不当回事儿,反倒将皇后斥责了一番,说皇后善妒,没有容人之量,可见茵妃当时有多受宠。”
陆循说的口渴,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接着道:“后来茵妃还怀孕了,这可是将皇上高兴坏了,还曾下旨要将她晋封为贵妃,可惜就在下旨之前茵妃便突然间自腾华池边与人争执,最后失足掉进了池子里,宫人呼救了半晌才叫来人将她打捞上来,好在她命大,竟没被淹死,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好像都有五六个月了呐!皇上为此伤心不已,下令将推人的那个宫嫔连同其宫里所有内侍宫女一并杖毙,据说当时宫里传出的哀嚎声连浔州城外都能听见,可见极其惨烈。之后茵妃身边除了之前那个死掉的宫女应欣以外就都被清洗了一遍,一应吃穿用度更是提高了一级,堪比皇后,那时的茵妃的风头真是盛极,一时无俩。大概也正是如此,当时茵妃在宫里也是树敌无数,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夺皇上的宠爱,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说不定这蛊毒就是茵妃制来对付与她敌对的人吧。”说完陆循还添了一句这些女人要想在这宫中存活当真是不容易,明枪易躲,暗箭却是难防,这茵妃想来生前也是个极狠毒的人呐。
陆衍在一旁听了陆循所说的消息沉默不语,半晌从那些信里翻找出其中一封,仔细阅读了一番,随即颓然将信纸放下,陆循见她这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这些信有什么问题?”
陆衍茫然抬头愣了一会儿,随即问道:“陆循,你可知宫里的宫嫔有多少死相怪异的?”陆循被她问得也是一愣,看她的表情微微有些诡异,一时间摸不准她的想法,但还是回道:“宫里死相怪异的大有人在,我进宫虽不过两三年,但其间也见过听过一些死相惨烈的,但要说怪异的,一则一般这样死相的人一经发现必然立即送出宫外超度,二则这样死的皆被认为是极不吉利的,通常宫里也是秘密地处理了的,便是连讲都是禁忌。况且宫中妃嫔众多便是死了一个两个,在这宫里也是寻常之事,宫人便是嚼舌根也不过一天两天,转脸就忘了,毕竟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闻杂话了。”说完或许也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冷血,陆循闭上了嘴,坐在位置上沉默。
但这边陆衍却是坐不住了,反复将那封书信又看了几遍,似在苦苦思虑什么,连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半晌,陆衍哑着声音道:“我昨天晚上偶然间见到了一个人,他的症状似乎同这个蛊毒的症状极为相似。”
陆循听此从沉思里惊回了神,讶然问道:“谁?”
陆衍抬眼望着陆循,只回道:“皇上。”
陆循第一反应便是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大叫出声,愣在那里瞪大了眼看着陆衍,似在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额上同陆衍一般倏忽间出了一层冷汗,好不容易控制住震惊的情绪,陆循颤着手将额头上的汗擦掉,想了想又赶紧起身跑到窗户旁确定没人偷听后忙将窗户关好锁紧,随即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会儿又突然定住,定了几秒,突然间转身走向陆衍,似乎怕自己听错,小声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真的是皇上?”
陆衍也是面色发白,只点点头道:“宫中能穿玄色滚金龙袍的还能有谁,我切切实实听见那内侍叫他皇上。”
陆循一听顿时颓然将肩上的力卸了一半,陆衍接着又道:“我刚才看了信中所写,中了那种蛊毒的人不会立时便毒发,而是让人无意识地以为自己精力旺盛,唯有不停发泄多余的精力才能减缓身体里的不适感,等到这种蛊毒慢慢消耗掉那人的精力时,此人的面部便会呈现出隐隐的青黑色,同时两颊会伴有红晕,手脚会不自觉地发颤,此时的中毒者便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虚脱感以及蔓延全身的疼痛感,且身上会出现红色花纹,即便是药物延缓毒性,也难以根治,最终这人会慢慢失去所有感官的知觉,如同那条虫子一样僵化发黑,最后当他身上布满花纹的时候便会一点一点化为血水,在极度的恐惧和疼痛中结束生命。而且,最诡异的是,中蛊者在这个过程里即便受不了痛苦想要自杀,他身上的蛊虫便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效力令人起死回生,但其后便要承受更强的痛苦。”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陆衍已经恢复平静面色,只双眼望向陆循。
陆循也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神奇的毒药,让人活生生将体内精力消耗干净之后还不让人死,却要让人深受极端的痛苦之后才死,这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出来的蛊毒,陆循实在想不出来这到底是要叫人死还是叫人活着。暗自消化完这些信息,陆循问道:“那你昨夜见到皇上,他身上就中了这种蛊?”
陆衍想起昨夜看到皇帝的情形,皱着眉道:“虽不敢十分确定,但这种蛊毒的初级症状都已经在皇帝身上表现出来了,没有十分大概也有五六分了吧。”
两人说完皆是沉默,茵妃的制作蛊毒被种在皇帝身上,这期间难道发生了什么?茵妃之后得的那种怪病难道也跟此有关?陆循表示很头疼,揉揉发紧的额头道:“阿衍,咱们不过是来找个人,怎么尽让我们发现一些不得了的大秘密,这将来要是那些大人物要杀了我们,也是我们自己活该吧!”
陆衍被他这番话也逗乐了,只苦笑道:“还能这么办,将这些收拾了吧,明天休沐我带出去交给能处理这件事的人再说。”
陆循叹了口气,想想也只能这样,便帮着收拾了东西,见已是晚膳时间,两人将东西收拾好便去了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