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她的话明显也是漏洞百出,她说自己今天才听闻行刺一事,自行宫刺客之后到现在都多少时日了,底下人就是再想瞒只怕也瞒不了这么久,何况皇帝出事那天之后皇后宫里便有内侍称皇后卧病命他过来代为慰问,若是底下人私自假冒皇后懿旨慰问皇上,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任谁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做的。可见这皇后是当真没将皇帝放在眼里,这样的瞎话也能不打草稿地编出来,想必平日气焰更是嚣张。不过也能看出来皇后是当真急了,一开口便直接询问行刺一事,看来她必然是知道那刺客之中有茵妃,所以这是到这里来要人来了。
只是陆衍并不清楚他们同茵妃之间的纠葛,只是听陆循曾提起过当时茵妃盛宠碍过皇后的眼,后来茵妃失宠染病,皇后虽未落井下石,但却也借机将后宫大权收入囊中,暗地里也纵容了其他妃子刁难茵妃,之后司天监算出茵妃乃是祸祟,其中有没有皇后参与也很难说。这深宫之内从来不缺女人之间的争斗,只是想皇后这样非要置人于死地的,实在不多见,毕竟大家同在宫里,一朝得势一朝失势都是极为常见的事,所以哪怕是再大的仇恨,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一般人都不会直接下死手。何况妃嫔争宠都是为了皇帝的宠爱,皇后既恨着皇帝,又是这后宫最位高权重的人,只要她没有犯任何有违法制的事情,皇帝也没办法将她废黜,既然如何,她又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发了疯似的恨茵妃呢?
陆衍一时间也没办法直接去翻找密室在哪里,就只能等着皇后跟皇帝走了再说。一边观察四周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一面听着下面两人的对话。
皇后虽跪在地上貌似请罪,不过实际上她也算准了皇帝不会拿她怎么样,她称病没有及时慰问皇帝,怎么说都不是她的错,所以她只不过做了做样子,皇帝也有点受不了了,明显有些不耐烦地将书一扔,挥手将众人屏退。双目阴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皇后,森冷道:“严语慈,现在已经没了旁人了,能不能收起你那副恶心的嘴脸,尽说些含沙射影的话,你不嫌累,朕还嫌累呐!”陆衍知道帝后不合,可也真心没想到过两人私下竟然已经到了这样恶语相向的地步,看来当年的事情真的不是一件小事那么简单的啊。
此时陆衍也收起了四处张望的心思,只一门心思看好戏。皇后听了皇帝这样夹枪带棒的辱骂脸上竟也不气恼,反而挑起嘴唇轻笑了一声,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本就艳丽的脸变得更加娇媚,只见她眉眼上挑,一改刚才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缓缓自地上站起来,优雅从容,坐到座位上垂眸浅笑着抚弄着指套,整个人就似变了一张脸一样,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陆衍的错觉一般。而皇帝见她这般从容自若更是厌恶到了极点,皱起眉头,恨不得她立刻能消失在他眼前。
皇后坐在那里抚弄着指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对自己这般前一套后一套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语气轻柔道:“皇上既然让臣妾收起那套,那臣妾便也有话直说了。如今这里不过你我二人,皇上那般偏袒那名女囚犯,将她金屋藏娇于此,想必自然是位绝色佳人。只不过将一名女子藏身于这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实在是有些欠妥当啊。臣妾虽说是皇后,协理六宫,但也不会因她身份低微便阻了皇上的雅兴,若是皇上真心喜欢直接收进后宫也未尝不可啊。”
说着皇后斜眼看向皇帝,显然萧昇没想到他将人藏在只有他亲近之人才会知晓的地方也能叫皇后知道,在心中苦笑一声,看来自己身边当真再无人可信了,一个一个皆把他的事透露出去,当真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啊!皇帝心中怒火滔天,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皇后不知是从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那里听来的谣言,当真荒唐至极,朕如何会将要刺杀朕的囚犯放在自己身边呢?皇后还是不要在此疑神疑鬼的比较好,这样对你的病情也有好处。”说着皇帝还一脸关切的样子看着皇后。
见其被人当面拆穿还仍旧硬扛着不肯开口说出实情,连这样拙劣的谎话都说出来了也真是为难他了。但皇帝越是这样皇后便越是肯定那名女囚必定不简单,而她心里的那片阴影愈发放大起来,恐惧不可遏制地自心底发散出来,皇后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的手,越是这样她越是冷静,脸上表情不变仍是那副高傲模样,笑道:“皇上这又是何必?如今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皇上新晋了一位妹妹进宫,皇上又何必遮遮掩掩的,难不成真如那些人说得,是因为那妹妹长得像故去的洳贵妃,又或者是与之肖似的茵妃妹妹?”皇后话音未落,便见皇帝怒极之下将手中茶碗猛地向下一掷,吓得陆衍险些从横梁上掉下去,没想到皇后一句话竟能叫皇帝如此大的反应,看他脸上表情狰狞,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杀了皇后,陆衍实在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能够让皇帝动如此大的火,磨牙的声音连横梁上的陆衍都能听见,看来真的是恨到了极点了。
皇帝一怒之下冲到皇后面前,一把将她的喉咙扼住,咬牙恨声道:“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你这个毒妇,当年朕没能杀了你,今天一样能杀了你!”因为喉咙被扼住,皇后被迫与皇帝面对面对视着,面对萧昇几乎要喷出火焰的双眼,皇后尽管因喘不上气而面无人色,可眼睛也因缺氧而红肿流泪,但她却莫名自心底产生出一种快感,一种好似复仇之后的解脱一般的快感,只见她咧嘴咳咳笑了起来,哪怕喉咙沙哑得不像话,她却丝毫不在乎一般,噎然道:“臣···臣妾···不知···道···皇上···说的是···哪个她···茵妃?还是···那个让皇上···念念不忘···遐想忘年···不惜背负···偷恋养母···罪名的···母亲···洳,洳贵妃?”
皇后说到最后,皇帝的手越发握得更紧,以至于她最后的话几乎根本听不见,脸色也因极度的缺氧而涨成紫红色,配上她脸上快意的笑容,看上去越发诡异至极。
陆衍望去,显然皇后的话真的刺激到了皇帝,见他真心想下死手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如皇后所说的,皇帝偷恋着自己的养母。陆衍不觉对这混乱的皇室辛密感到无语,眼看着皇后被皇帝双手扼住喉咙,脸色涨得紫青,眼白上翻,刚才还极力挣扎的双手也渐渐无力,陆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皇后真的要死在今日?
好在皇帝激怒之后理智尚存一丝,眼看皇后就要晕厥过去,皇帝这才泄愤了一般将其向地上一甩,皇后便如同一个破败的娃娃一样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钗环飞落,摔在地上叮当作响,皇后伏在地上半晌才缓过气来,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将脏器一并咳出来才舒服。
皇帝蹲到她身旁,伸手将她的头发抓起,皇后后仰着头被迫仰视皇帝,萧昇见其如此狼狈,心里的恨意这才有了一丝缓解,他哼笑一声道:“你想见那女囚犯,不过是为了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做了这么多年的亏心事,如今这才良心发现?还是说皇后这是害怕了?害怕怨魂索命,前来向你讨债?哈哈,你当年既然做的出来那样恶毒的事,如今又为何要害怕?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又是要做给谁看?”说到最后萧昇又想起了当初的事,越发恨毒了皇后,手上的劲道也越发大起来,直拉得皇后脖子向后仰,几乎到了对折的角度,皇后也因头发被重力拉扯发出一声闷哼。陆衍在上面看着,哪怕不喜皇后为人,也着实觉得有些可怜。
不过皇帝也只是想要折磨她一会儿泄愤,到底也不会把她真的弄死,半晌便将他的手松开了,皇后感觉到头发得到了解脱也垂下脑袋,伏在地上微微喘息,本就病重的身体经此越发有气无力起来,情况很是不好,可皇后却丝毫不在乎一般,竟还趴在地上轻笑起来,陆衍看去,她发丝凌乱,珠钗首饰掉了一地,衣服也在拉扯过程中滑落下来,露出了里面浅绿的内裳,香肩半露,肌肤胜雪,配合上她趴伏在地上的姿势,看上去当真撩人至极,连陆衍都不由赞叹,若皇后不是那般心机狠毒之人,这般绝色想来是个男子都会为之心动的吧。
而这样的香艳场面在萧昇看来只觉无比的恶心,他挥袖转过身去,也不理会皇后的疯笑。半晌皇后才停止了那诡异的笑声,声音沙哑道:“是啊,臣妾自然是个毒妇,先是谋害了太后洳贵妃,之后又借天机杀死了争宠的茵妃,这一切皆是臣妾所为,臣妾自然无从辩驳。可臣妾在做这些的时候,皇上又在做什么?皇上口口声声说自己深爱洳贵妃,从未将其视作母亲,可洳贵妃被臣妾推入湖中之时,皇上不也只是在远处看着,而没叫人救她吗?何况若不是皇上的暗中的指使放纵,我又如何会亲手杀了洳贵妃?事后又是如何逃脱了罪责,这一切难道也不是皇上默认的吗?皇上心心念念将臣妾视作仇敌,可曾想过我若是杀人凶手,皇上难道就不是帮凶吗?”说着皇后嗤嗤笑起来,她说这话之时语气平淡,隐隐还带着笑意,好似她说的是个笑话而非令人胆寒的杀人事实。